也可怕在这里了——究竟是谭师爷在建议取湫之后,保安团和萃栖楼才闻风而动,起了杀心,布设机关?还是,从一开始,这原本就是一个局,等着自己入局?莫非……谭师爷与保安团、萃栖楼也是沆瀣一气?倘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过可怕了……自己贱命一条,死又何惧?可是,卢家内部倘若产生了奸诈小人,便犹如白蚁噬堤,蛀虫钻木,古语云,千里大堤,毁于蚁穴,参天古木,衰由虫蛀……当真是太可怕了……忽又一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太过疑心了?谭师爷跟随卢家数十年,劳苦功高,自己会不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思想至此,陈叫山下意识地朝宝子看去,朝瘦猴、大个子、瞎猪、憨狗看去——取湫一事,山高路远,狼虫虎豹,其艰险,人所共知!而这五人,自己并没有要求他们入伙,他们却是主动加入,莫非……这内中也是蹊跷?尤其是当初在那“丫”字路口,宝子说路线图上竟然没有标注此路口……那晚在河边,大个子说话时的吞吞吐吐,闪烁其词……
与此同时,陈叫山又瞥了瞥顺娃——起初顺利兄弟,一心要跟着自己前去取湫,不愿再回到斗金麻跟前去,尤其是利娃,其迫切心情,尤见一斑……可是,利娃怎么说不来了,就不来了呢?当真是他患有羊儿风,不便行路么?
一气想了这么多,陈叫山胸中顿觉开豁了些,清了清喉咙,竟扯着嗓子,吼起了秦腔——
曹贼休要将我瞒
五关六将草芥般
百万大军奈我何
青龙偃月一刀斩……
兄弟们正埋头走着路,忽地听见队长这般豪情大发,吼出的秦腔,这般慷慨激昂,恢弘大气,不禁纷纷看向陈叫山……
陈叫山将胳膊上的牛皮口袋,朝上一甩,笑着问,“兄弟们,累不累?要是觉着累了,吼几段,放开了整,过瘾哩……一吼,就不累了!”
于是,大家都建议面瓜来几句秦腔,面瓜连连摆手,说自己是“一心想唱戏,喉咙不争气”,说道活儿得行,吼唱活儿不行……七庆却自告奋勇,说要来一段《三姑娘进山》,众人便纷纷叫好!
七庆唱戏有些娘娘腔,咿哩呀哩的,唱词也被他篡改了,什么“三姑娘进了和尚窝……”,什么“小和尚涎水流成了河……”,还有什么“羊羔子进了狼窝,狼群反倒没奈何……”,引得兄弟们哈哈大笑……
正一路笑闹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排房子,殿宇高耸,卷檐飞栋,白墙青瓦,五脊六兽,房子皆依虚水河而建,一侧绿树扑笼,房前河水潺潺,景色秀美,令人心醉。
又行几步,却忽然听见了闹哄哄的人声,陈叫山侧耳一细听,怕有好几百号人……陈叫山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对兄弟们说,“把家伙拿好,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