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瑾茗。”江辰轻轻敲击着舱门,过了很久,门也没有开。
门里门外,仿佛相隔着两个世界。
“轰隆隆!”整艘紫禁猛然摇晃了一下,远方的天地轰然破灭,东洲、北极圣地、中州纷纷化作齑粉,神煌境、南疆、黄泉路接连崩溃,被虚无的黑洞吞噬,云界只剩下孤岛般的云浮岛。
“瑾茗,江辰知道,你无法原谅江辰。但江辰还是奢望,但愿有那么一天。你能回到江辰的身边,听完尾生最后的故事。”江辰低声说道,松开手掌,那一角雪白的道袍悠悠飘下,遗落在门外。
“无论你回不回来,江辰都会一直等下去。”江辰转身而去,安抚惊慌的众人。示意他们放宽心。经过一间舱房时,江辰望见南宫平躺在榻上,微闭着眼打盹,怀里抱着一只青玉壶。
青玉壶中,飘散出淡淡的酒香。
江辰心头一震,收住脚步。一连串的画面浮现眼前:当年。南宫平酿出了云界的第一壶酒,为了雕刻出魔最美的舞蹈,他将酒留给了魔,喝醉的魔最后被云界抹杀
“望舒。”江辰苦笑一声。说到底,南宫平是被利用了,江辰也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另一个师傅来为魔报仇。
望舒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江辰知道,望舒也不清楚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但总有一天,它会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那或许是望舒进化的一天。
钢铁紫禁开始颠簸不定,天地爆炸的气浪一路卷向云浮岛,整个云浮岛的大陆边缘开始扭曲。无需多久,空灭就将波及此处。
江辰心念一动,出现在狂暴天壑中,四周纷乱的陨石光火顿时一滞,悬浮不动。
允天即将挥出的一拳也停滞半空。
蓄满的妖力凝于拳锋。震颤鸣响,劲气向外溢散。这一拳浑融无间的气势已被江辰打断,再也无法顺利击出。
弦线延伸交织,将整个天壑缠绕在无形的蛛网中。网中的一切,无论是生灵还是天壑,都是弦线的猎物。
江辰缓步向允天走去,每踏一步。他的拳头就无法控制地往回缩一寸,劲力消散一分。当江辰走到允天跟前的一刻,他的拳头恰好退回腰侧,力道烟消云散。被弦线吞噬得干干净净。
江辰将允天石破天惊的一拳,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允天缓缓转过头,望着江辰,神色波澜不惊。阿陌上前数步,挡在江辰跟前。允天微微蹙眉,想要拉住阿陌,但弦线一根根搭住他,不断振动,化去他生出的每一点妖力,连伸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这是道境上的绝对压制。只要允天不能打破天壑,圆满逆天,在江辰面前就没有还手之力。
江辰看也不看允天,对着近在咫尺的阿陌,忽然单膝跪下。
阿陌不知所措地看着江辰。
“生命的长河是多么迂回,希望又是多么雄壮。”江辰轻轻握住她的手。一条雄壮的长河呼啸而出,环绕我们,滔滔不绝地奔向远方。
“我们经历痛苦,经历喜悦,经历青唇和多变的世间,经历许许多多的人。我们改变一切,也被一切改变。我们相互渗透,永无尽头。我们身上有别人的烙印,有世界的烙印,也有时光的烙印,我们因此不再是我们,我们因此成为所有的人。我们是最初,也是最终,是抵达彼岸的力量,也是这条长河本身。”江辰仰头凝视着阿陌,柔声说道,“她,江辰回来了。”
阿陌怔怔地看着江辰,良久道:“我好像记得你。”
江辰哈哈一笑,捉住她的手,在江辰头顶敲了个重重的暴栗。随后江辰站起身,目光扫过天壑四周的人群。
无形的威压像海潮卷过,众人呼吸急促,心神剧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就像是低等生灵对高等生灵本能地敬畏。
“小子,你又来坏我们的大事!”天烈吼道,全身透出烈焰,气势汹汹地直扑过来。
“哀!”弦线探入天烈的精神世界,顷刻反客为主,接管了一切。天烈嘴角抽搐了几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嚎啕大哭,泪如泉涌。
天隐神色立变,和天蜡二人刚要动手,就被弦线渗透。两个天精面面相觑,陡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江辰心念一动,三个天精齐齐摔入了天壑,在暴烈的气浪中翻滚,兀自哭笑不停。
江辰的目光穿破绚丽的光雨,遥遥锁定那辆忽隐忽现的金色战车。江辰本以为允天会强行利用离笙,击破天壑,孰料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假外力。
“你还在等什么呢?”江辰默然片刻,对着允天喝道。
“所有的生灵,都将希望给了你。你才是北极圣地真正的云界之主,传说中,带领众生,走向神界的云界之主!”江辰笑了笑,慢慢退开。
江辰只是江辰而已。
允天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高啸一声,青衫如风帆鼓起,双目亮起眩目的光芒。
跃起,腾空,出拳,允天一拳轰向奔驰中的金色战车。
“轰!”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天壑炸裂,金色的战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战车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个神奇崭新的世界,像水光一样晃动。
“神界!那是神界啊!”众人爆发出兴奋的狂呼,疯狂地冲了过去。说来奇怪,每个人只能看见其中的一个世界,各自奔向的地方也就完全不同。
成千上万的生灵一一消失在那些世界中。也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神界。
唯独允天孤独地走了回来,人潮从他四周迅猛涌过,没有人有暇再看他一眼。
鲜血缓缓从允天的七窍溢出,他强行击破天壑,遭受天地反噬,道境虽然圆满,但肉身尽毁,只余下一线微弱的生机。
江辰犹豫了一下,允天似有所觉,对江辰坚决地摇了摇头。
江辰轻轻叹了口气,他不可能接受江辰的救助。
允天走到阿陌身边,拉住她的手。
“阿陌。”允天面色苍白,脸上露出一缕笑容。“江辰做到了。”
“江辰找到了神界。”
“阿陌,你就是江辰的神界。”他的肉身慢慢化作飞灰,只留下一枚碧绿的树种,留在阿陌的手心。
“轰隆隆!”云浮岛地动山摇,纷纷塌陷,雷火呼啸喷出,破灭的黑洞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洛烟和离笙从钢铁紫禁中跃出,其他人向江辰大呼小叫,挥手告别。
“再见了,云界。”江辰仰着头,目送紫禁消失在视野中。天壑不断炸开,各个世界摇摇晃晃,开始消散,一个接一个隐没在虚无中。江辰从怀中掏出小火炉,奋力扔入其中,大喊道:“望舒,一定要多生几个盗贼宗师啊!”
“错!是机关宗师!”小火炉里,隐隐传来芝麻的叫声。
“我们去哪里?”离笙和洛烟异口同声地问道。
神识中的那个点微微颤动,江辰的目光投向虚空的某处。父亲的坟头,怕是长满了野草。
他终究在江辰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江辰回来了,神界。”江辰喃喃地道,唤出魔枪。
“轰!”天壑坍缩,化作虚无的黑洞,封闭了所有的世界。
焰光一闪,魔枪以无法想像的极速,破空而去。
那是陷入黑暗空灭的云界中,最后一抹绚丽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