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追杀小青年的情景,再看着这满屏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第一次对精分有了彻骨体会。
日子长流水,几丝波澜只是其中的插曲。
我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规律而又繁忙的琐事填充了我的生活,假如白小纤是我的噩梦,那几天我将噩梦抛在了脑后。
周一我照常去厂里上班,厂子在城郊,我骑车半个小时的路程,七点出门,七点半刚好到厂。我推车子进了厂里大门,进门就听见一阵喧哗。
”三带一!”
”四个二炸你!”
”王炸!”
”哎呀,卧槽......”
发出凄惨叫声的是我小学同桌王响亮,王响亮和我同岁,比我大两个月,身子骨比我粗一圈,大清早光着膀子,露出后背一副哪吒闹海挑龙筋的纹身。
王响亮小学学历,打小就是积极向上的战斗分子。
我和他五年同桌饱受折磨。
张一凡,借你铅笔。
不借。
胖揍。
张一凡,我抄你作业。
不给。
再胖揍。
我五年的小学生涯是在王响亮的铁拳下艰难度过的,可偏偏就交了王响亮一个走心的哥们儿。
很多年后,王响亮去了省城见世面,过年回家喝酒的时候告诉我,我们的感情可以用一个心理学名词概括。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又叫斯德哥尔摩效应,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显然,我属于被害者。
总之,这些年,我们关系依然坚挺。
王响亮家境并不太好,父母离婚,又各自再婚,两边都拿着这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当累赘,王响亮是跟着他爷爷长起来的,老头靠捡破烂为生,听王响亮说他爷爷解放前风光的很,是什么道门的大拿,解放后扣上了反动会道门头子的帽子,自此惨淡一生。
据王响亮说,王老爷子一身本领,后背这副哪吒闹海挑龙筋的纹身就是他爷爷给纹的。
王响亮说这纹身一般人背不起,更是道上的大忌,意为专打龙头,没老大愿带纹这种东西的小弟,怕罩不住。
命软的纹这个死无全尸,能背着这身画活下去的,都是武夫转世。
王响亮说的玄乎,可我还是听明白了,敢纹这幅纹身的都欠揍。
我只听说过岳母刺字精忠报国,从没听过捡破烂的老头给自家亲孙子纹个这么欠揍的东西。
王响亮爱吹牛,他的话我总是打三折听,总之王老爷子一辈子不容易,这是真的。
王响亮小学毕业就辍学,投奔了省城一个做生意的叔叔,十七岁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王响亮开着一辆宝马车去学校找我玩,细脖子上套了三圈金链子,一时间轰动全校。
当时,王响亮骄傲的甩给我一盒中华,说在省里靠上了一个老大,以后有的是过不完的富贵日子,还说要带我去省城最大的洗浴中心找最漂亮的小姐给我开苞。
我对小姐没兴趣,只是很好奇是哪个老大有如此大的魄力,敢收下这个身背欠揍纹身的小弟。
我再三追问,王响亮却三缄其口。
那天王响亮豪情壮志的规划了他的伟大人生,发大财,发大财,还是发大财。
我沉默的听着,然后借了他五块钱,去学校后面书报亭买了一本イ萌芽ゥ杂志,当时杂志上还连载着李海洋的イ少年查必良伤人事件ゥ,王响亮的形象在我心中和查必良完美重合,区别只是王响亮当时比书中的查必良更牛逼一些。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臭文青,只善于透过书本看世界。
我对王响亮的豪情壮志没有任何感觉,高中那三年,我只关心两件事,一是我的文学梦,二是那个让我心甘情愿为她买蛋炒饭的女孩儿。
我二十一岁那年大学毕业,王响亮同样在那一年黯然回乡,大宝马换成了自行车,缠了三圈的金链子也在脖子上彻底消失,随手乱扔的中华变成了五块钱一盒的白将军。
听同样在省城上学的同学说,王响亮在省城摊上了大事儿,可什么事儿谁都不知道。私东有技。
王响亮自己也不说,我也不问,这就是多年兄弟的默契。
他力气大,人又机灵,找了关系进了这家饲料厂,做起保安来,我父亲托关系把我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厂里干了一年。
我进厂的那天,他明显一愣,看着我直摇头,说我是读书的苗子,没读出来可惜了。
我一声苦笑,路是自己选的,我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