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中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冷哼声。那队冲锋到半途的士兵,大概是羞于为这样的长官卖命,虽未收到命令,却自动退回到了队伍中。
熊霸扑在父亲的尸身上失声痛苦,士兵中有人冷冷道:“畜牲!猫哭耗子!”
这句讥讽,熊霸显然是听到了,但却不能冲部下发火,因为自己已经触犯了道德底线,哪怕是误会!这个火只能撒在仇九身上,熊霸跳起来,恨声道:“是他,是他杀了我爹!”
仇九面如冰霜,冷冷道:“虽然你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我又怎么知道你竟会躲到你爹身后,拿你爹的命来做挡箭牌?没错,箭是我射的,但杀了你爹的,其实是你这个逆子!”
仇九的一番话,几乎把熊霸气得当场吐血,从马上摘下弓弩,恨声道:“兄弟们,先把这几个反贼给老子射成剌猬,我再到父亲坟头自刎谢罪!”
熊霸“自刎谢罪”承诺,已足以唤起士兵对这位长官起码的尊重与服从。一时间箭来如蝗,向仇九等人呼啸而至。
仇九将晋豆掩在身后,护在苒果侧翼,与众人一齐拨打羽箭。八个人运剑如风,羽箭纷纷落地,不一会就在身前堆起有半尺高的箭垛。但好汉难敌众手,恶虎还怕群狼。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尤其箭术精良,一百名士兵一齐射箭,还是让八个人左支右绌,叫苦不迭。
由于不愿杀伤人命,八人只能选择远防,不能近攻,但这样只守不攻,如何是个了局?而且在熊霸的指挥下,一部分士兵正在迂回,企图来个前后夹击,情势已是岌岌可危。
“大哥,怎么办?”王水嘴上问话,手上可不敢有丝毫停歇。
范进抢先答道:“无妨,他们迂回过来,咱们就互为犄角,等箭垛再垒高,或者等他们的箭射完了,咱们也就没事了。”
“这是神鬼莫测的范军师出的子么?”王水难以理解,仇九却知道范进在等什么。
马蹄急骤声中,范进等的人终于来了。还离着有几十丈,远远地就是一声断喝:“住手!”
来的是窦成,随同窦成而来的,还有五个皂衣劲装的人。仇九不认识这几个人,但见他们龙行虎步,太阳穴微隆,知道都是好手。这些官兵并不认识窦成,按不可能听他的指挥,但他们仍然停止了射箭,因为窦成在“住手”两个字里加了内力,声音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让闻者极度震憾,只能下意识地服从。
“你是谁?”熊霸也不认识窦成。
“你不认识我,但你该认识它吧?”窦成手上举着一块黄灿灿的方形金牌。
“末将见过司马大人!”熊霸叉手施了个军礼。
窦成手上,是当朝大司马的令牌,见牌如见大司马本人。熊霸身为曲长,受大司马节制,见到令牌当然不敢怠慢。
“认识就好,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
“这个……”军令如山,但熊霸还在犹豫。
窦成冷声道:“怎么?一个的曲长,竟也敢违抗军令么?”
“司马大人明鉴,末将的父亲大人刚刚被这帮人杀了,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范进喊道:“窦先生,不要听他狡辩。这位曲长的父亲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况且其父横死,其实是被这位曲长的李代桃僵之计害的。”
窦成虽拿着大司马的令牌,但子报父仇,天经地义,他也不好强加干涉。范进担心窦成为难,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熊曲长,是这样么?”大概是跟着王莽太久,耳濡目染之下,窦成的语气官味十足。
“这帮人作奸使诈,末将本来……但是……”
那时人口密度低,到处是鸟兽。受到地上死尸气味的吸引,这时天上飞来几只秃鹫,“呱呱”叫着盘桓不去,最后干脆栖身在大树上。
“呱嘈!”窦成俯身拣起几颗石子,看也不看,随手向天上掷去,正中那几只秃鹫。秃鹫吃痛,唳叫着“扑簌簌”冲高飞远,树上悠悠荡荡飘落下十几根羽毛来。
熊霸其实已暗暗下了决心,今天哪怕违抗军令,也要将仇九八人立毙当场。替父报仇,其情可宥,大不了事先多加打,难道还能因此送了性命?但窦成露的这手功夫,却让熊霸犹豫不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