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人类。你好。”

    那行字迅速地消散，然后又有新的字出现了。

    “感谢你对金蝴蝶实验的贡献。”

    “是我们将三十一岁时候的你，重新带回了十八年前。”

    “在许多个平行世界里，还有很多像你这样从未来重回过去的人。”

    “而你，是最吸引我们注意的一个。”

    原来是这些“人”把自己带回到过去的。宋乔意识模糊地心想。

    如果是他们把金叶子放到了这个世界，目的是为了进行某种实验，那善恶值系统又有什么意义？

    金字像是读取到了宋乔的疑惑，立刻回答了她的问题。

    “善恶值系统是我们通过你们世界的电子游戏找到的灵感。”

    “我们发现，人类是很单纯的生物。”

    “人类痴迷于积累毫无意义的数据，一遍遍地在虚拟的世界里做着枯燥的重复劳动，提高数值，以获得虚伪的满足感。”

    “我们在金蝴蝶中放置了一种简洁，高效率的善恶值系统，激励你们使用身体机能改造所得的能力，去做你们认为正确的事，就像电子虚拟游戏中的人物级别一样。”

    “它的增减与否，是根据宿主本身对于善恶的理解和对社会道德感的认知来进行的。”

    “而善恶值本身的数值大小和身体机能改造进度无关，身体机能改造进度，是由我们放置在金蝴蝶中的预置程序进行的。”

    “我们不喜欢缺乏积极性的实验对象，所以我们会利用善恶值系统，淘汰无法完成任务的宿主。”

    “这就是善恶值系统的全部意义。”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金蝴蝶实验已经到达了最后阶段。我们决定将选择权交到实验对象，也就是你自己的手中。”

    ……

    看到这里，宋乔忽然明白了。

    所谓的善恶值系统，不过是实验的一部分，而她就像迷宫中的小白鼠，善恶值则是驱使着她去执行实验内容的奶酪而已。

    而一旦她不再完成任务，那些人也就不会再让她参与到实验中来。

    所以恶值所代表的，根本不是真正意义的“恶”，只不过是实验对象对任务的消极程度而已。一旦他们这些“小白鼠”不再继续任务，他们就会终止实验，也就是善恶值系统所说的“解除宿主关系”。

    想到这，宋乔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悲哀。

    梁冲默自始至终还是没逃离成为一个“实验品”的命运。

    而她自己也是如此。

    就在这时，金字又出现了。

    “为了感谢你的杰出贡献，我们将会满足你一个心愿。”

    “并且，你还可以选择将你的人生重新归回原位。”

    看到这句话，宋乔茫然地心想，归回原位……什么意思？

    金字看透了宋乔的心思。

    “你将会回到本来的世界，重新回到你三十一岁时的生活。”

    金字碎成粉末，然后再次组成了一段话。

    “你还没有注意到吗？”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原来的世界。”

    “而是一个和你原来那个世界非常非常相似的平行世界。”

    “只要你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很多细节都和你本来的世界不尽相同。”

    宋乔突然想起，自从重生之后，她确实偶尔会感到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比如这个世界明星偶像和她原来的世界就不太一样，同样的电视剧，演员偶尔会和她记忆中的不同……还有一些其他细节，现在想起来确实都很奇怪。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而已。

    金字再次出现。

    “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和你本来那个世界的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你们的基因相同，经历的时间轨迹也几乎完全相似。”

    “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把这里当做你的归宿。”

    “你还可以选择回到你本来的平行世界，回到你本来的生活。”

    “金蝴蝶会彻底解除与你的寄宿关系，你的能力也会因此消失。而这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一切仍然存在，只是作为你的记忆保存下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消除那些记忆。”

    金字忽然变得更加明亮。

    “现在……”

    “你的选择是什么？”

    宋乔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宋霖的脸。

    ……回到原来的世界？

    回到那个没有了宋霖的世界，重新变回那个三十一岁的自己吗？重新回归朝九晚五上班的日子，就像机械人一样，每日在空虚和枯燥中度日吗？

    这对她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选择题了。

    “你们刚才说，可以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宋乔心道。

    “是的。”金字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金蝴蝶的创造者仿佛能够看穿一切。他们大概看出了宋乔此刻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于是金字又立刻补充了一段话。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可以。”

    “我们只能对实验对象进行允许范围内的改变，不能直接改变你所在世界的其他事物，这是金蝴蝶实验的基本规则。”

    “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把已经死去的人救活。”

    ……

    宋乔踌躇了好一会儿。“

    “……我想好了。”

    “你确定？”金字变得更加耀眼，像是在提醒她，一旦决定，她就没有机会反悔了。

    而这一次，宋乔的回答要更加坚定。

    “我确定。”

    ……

    ><

    ……

    宋乔缓缓地睁开眼。

    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吊扇，和贴在墙上的魔卡少女樱海报。

    从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宋乔抬起手，挡住她的额头。

    她怎么会在家里？她记得之前好像……

    她突然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于是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跳下床，推开卧室的门，却闻到厨房传来一阵煎鸡蛋的香气。

    她走进厨房，看到宋霖正背对着自己，在灶台边上忙碌着，鼻子里还哼着乱七八糟的曲调。

    宋乔突然跑过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宋霖的腰。

    熟悉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宋乔再次觉得眼眶湿润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在几个月前，她才刚刚经历过一次。

    宋霖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他笑道：“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啊？”

    宋乔松开胳膊，摇了摇头。

    她使劲擦了擦眼睛里的泪花，不想让宋霖看到，然后说道：“几天几号了？”

    宋霖蹙眉道：“呃……十二月十五号吧，怎么了？”

    宋乔摇了摇头，闷声道：“没什么。”

    看来，她的愿望实现了。

    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让时间倒转，让她有机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现在看来，她正好回到了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早上。

    这一次，她必须再次改变宋霖的命运。

    她要赶在那个人找到宋霖之前，把他……

    她抑制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深吸一口气，然后对宋霖声音沙哑道：“哥，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能帮我请个假吗？”

    宋霖看起来有些惊讶，“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宋乔撒谎道：“没什么，可能就是有点感冒。”

    宋霖摸了摸宋乔的额头，“还行，不热。那你今天在家休息一天吧，我待会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请假。”

    宋乔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宋霖给宋乔煮了姜糖水，又嘱咐她好好睡觉，多喝水，给她掖好了被子，才离开了家门。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宋乔掏出手机，给董娟发了一条短信，问了她赵慧今天去没去上学。

    董娟很快就回了短信。

    “没来。怎么了？”

    宋乔没有回复董娟的消息，而是直接合上了手机。

    赵慧没在学校，也就是说，她现在最可能在的地方是家里。

    宋乔知道赵慧家的地址。她打车来到了赵慧家楼下，走上楼，咚咚咚敲了几下门。

    很快，一个女人打开了门，疑惑道：“你是……”

    宋乔道：“赵慧在家吗？”

    那女人立刻笑道：“你是她同学？”

    看样子她应该是赵慧的妈妈，可她并不认识宋乔。当时宋乔没有接受新闻采访，而赵慧和宋乔以前也没见过面，所以赵慧妈妈不认识她也情有可原。

    赵慧妈妈回头叫道，“慧慧！有人找！”

    很快，宋乔就看到赵慧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在看到宋乔的瞬间，赵慧木讷的表情忽然发生了一丝变化。她微微皱了皱眉，走到宋乔面前，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赵慧妈妈看了看自己女儿，顿时不太自然地笑道：“赵慧最近……心情不太好。小同学，你别见怪哈。”

    宋乔笑道：“没事，阿姨，我知道的。我是来找赵慧玩的。听说她病了，所以就来看看她。”

    赵慧妈妈笑了起来，她热情地招呼宋乔进去，给宋乔倒了茶，端了一碟瓜子，便又去厨房忙碌了。

    宋乔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赵慧一家三口笑得很灿烂，看起来是个很幸福的家庭。

    赵慧表情木然地走过来，坐在了宋乔对面的沙发上，淡漠地看着宋乔。

    宋乔意识到，赵慧现在应该只是被控制了，而不是被附身了，所以她现在的样子才像个人偶似的。

    她忽然抓住了赵慧的手，赵慧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可她的手腕还是牢牢地被宋乔攥住了。

    宋乔暗中激活了“精神入侵状态”。

    想要激活这个状态很容易，只需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集中注意力就可以了。

    很快，她就感到自己意识进入了赵慧的大脑。

    不过她并没有试图控制赵慧的身体，而是搜寻她脑海中的记忆，以及控制她精神的那部分东西。

    宋乔从赵慧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些回闪的画面。她看到赵慧在漆黑的地铁隧道里拼命挣扎着，从石堆里爬出来……一个男人走到赵慧面前，他展开手心，露出一个小小的金蝴蝶，金蝴蝶飞过来，消失了，赵慧立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那个男人是邓飞扬。

    宋乔突然意识到，邓飞扬那时候并不是简单地被控制了意识，因为他那时还能和宋乔自然地聊天。也就是说，那时候的邓飞扬是被附身了，就和宋霖一样。

    所以邓飞扬并没有死。

    新闻里并没有公布遇难者名单，所以宋乔并不知道死亡名单里并没有邓飞扬。

    宋乔有些懊恼，如果她早点发现邓飞扬没死的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了。

    ……那邓飞扬现在在哪儿？

    宋乔闭着眼睛，努力搜索赵慧的记忆，希望能找到邓飞扬相关的记忆。

    就在这时，她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蝴蝶，它穿梭在赵慧的记忆形成的回闪画面中央。宋乔皱起眉，她盯着那个金蝴蝶，试图用意念捕捉它。她想象着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捕蝶网，神奇的是，一个金色丝线组成的网状物体果然出现在了她面前，然后它成功把那只小小的蝴蝶捉住了。

    宋乔低下头，在幻象之中，她看到自己的手里正捏着一个小小的金蝴蝶。

    和她自己的金蝴蝶不同，这只蝴蝶似乎是有实感的。它正在拼命在她的手里挣扎，试图逃脱，可却只是徒劳无功。

    金蝴蝶挣扎了几下，便忽然碎裂开来，化作点点的金色光芒消失了。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非常关键的事。

    刚刚她把控制着赵慧金蝴蝶给“捏碎”了，那对方会不会已经有所察觉？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懊恼自己怎么没早一点考虑到这个。她一心只想找到邓飞扬，却忘了宋霖才是她最需要关注的人。

    她赶紧给宋霖打了电话，听到宋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宋乔松了口气。

    然后她打车去了宋记快餐店。

    进了快餐店，她却没看到宋霖的人。

    汪友亮说：“宋霖？他刚才出去了，好像送外卖去了。”

    宋乔问过了地址，一路狂奔，希望能追到宋霖。

    很快，她就远远地看到宋霖正在不远处骑着自行车。宋乔松了口气，她叫了几声宋霖的名字，宋霖停下车子，回头看到了宋乔，顿时惊讶地笑道：“宋乔？你怎么来了？”

    宋乔气喘吁吁地飞奔过去，道：“我就来看看你。你去送外卖？”

    宋霖点了点头。

    “那……反正我也没事，就跟你一起去吧！”宋乔道。

    宋霖道：“你身体怎么样了？感冒好了？”

    宋乔点了一下头。

    宋霖看了看她，见自己妹妹一脸恳求的表情，便无奈道：“那好吧。”

    宋乔便坐上了宋霖自行车的后座。

    她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直跟在宋霖身边，不会再跟他分开了。

    宋霖笑着提醒道：“抓住了啊！可别掉下来喽！”

    宋乔嗯了一声，抓住了宋霖背后的衣服。

    兄妹两人骑着自行车，沿着林荫路往前走去，微风轻轻吹拂在宋乔的脸上，带来一股冬天特有的清爽干燥的空气味道。宋乔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之前的焦灼和紧张减轻了不少。

    宋霖笑道：“我好像好久没骑车带你了吧？”

    “嗯，是啊。”

    “我还记得以前你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骑车带你去公园玩。那时候你可喜欢站在我车后座上了，有一次被奶奶看见，她还把我骂了一通。”宋霖面带微笑地回忆道。

    宋乔当然还记得那时候的事。虽然对她来说，那时的事已经距离现在二十多年了，可一些场景还依然历历在目。

    她轻轻地把额头靠在宋霖的棉服上，看着两人在林荫路上投下的倒影，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仿佛她还是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宋霖还是那个穿着旧校服，头发总是乱七八糟的瘦高个儿男孩。

    宋乔忽然又想起，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本来的那个“世界”。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宋霖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宋乔感到心脏一阵紧缩。

    不……这个人就是宋霖。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要想那些没用的。

    现在她的亲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那些曾经度过的时光保存在了他们的记忆中，彼此交织，纠缠，正是那些经历和记忆，才让他们成为了亲人，和血缘、基因无关，所以即使发生在不同的平行世界又能怎么样？

    骑着骑着，宋乔突然有点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就这样永远骑下去，时间将永远停滞在这一刻……

    而当她想起自己还没完成的事情，她又被猛地拉回了现实，刚才的感觉便很快消失了。

    ……

    送完外卖后，宋乔就去宋记快餐店帮忙干活。宋霖几乎一整天都在厨房里忙碌。一天下来，并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宋乔终于稍微地松了口气。

    回家之后，她假装回自己房间睡觉，然后悄悄地使用了顺风耳。半个小时后，她听到宋霖刷牙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房间，看样子已经上床睡觉了。

    又过了十分钟，宋乔离开房间，将宋霖卧室的门推开了一点小缝。

    见宋霖已经睡熟了，她这才放心地轻轻把门掩上。

    现在要解决的，就剩下一件事了。

    宋乔离开家下了楼。她刻意穿了一身和平时不一样的衣服，还戴了口罩，这样就不会轻易被人认出身份了。

    离开家后，她打了车，来到锦花大厦。

    她抬头看向天空，此刻月亮才刚刚被浮云遮盖。现在是晚上十点，距离之前宋霖到达这里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宋乔上了顶层天台。她站在之前宋霖站立的位置。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耐心地等待。

    过了十几分钟，天台的门终于被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门的是个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瘦高个青年，而这人正是邓飞扬。

    他下巴上长满了胡茬，眼底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比之前在地铁里憔悴了许多。

    此刻，月亮终于从浮云后边探出了一点头。

    时间刚刚好，就和宋乔之前在天台上看到宋霖的时间几乎完全一致。她记得之前对方说过，他们总会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见面，这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

    然而这并不是命运。

    宋乔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出现，是因为她跟“金蝴蝶创造者”许下的第二个愿望。除了让她回到过去之外，那些创造者还额外满足了她的另外一个心愿。

    站在天台边缘的女孩忽然开口了：“你终于来了，梁冲默。”

    邓飞扬停住了脚步。

    “我不是梁冲默。”他冷笑了一声，”当然也不是邓飞扬。”

    宋乔表情平静道：“我知道。”

    现在的他不过是梁冲默意识的一部分。如果“七魂六魄”真的存在的话，那他只相当于梁冲默的“七魂六魄”其中的一小片“魂魄”罢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是从赵慧那里知道这里的？看来你也进化出了精神入侵能力。”

    宋乔却淡淡道：“不是赵慧。是金蝴蝶的创造者告诉我的。”

    听到这句话，邓飞扬的表情突然变了，“你说什么？”

    宋乔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还说，他们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他们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

    她说着，就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们说，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邓飞扬听完，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就在这时，宋乔忽然从天台边缘跳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邓飞扬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你想干嘛？”邓飞扬的声音竟然有几分紧张。

    宋乔平静道：“抓住我的手，我会让你和他们对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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