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仪都居住在二楼,一个西边一个东边,算起来,竟没有自己独立的居室。
若有姐妹们来玩,便只能在一楼厅中,魏修仪为了不打扰她们,多是在二楼寝阁中呆着,不下楼来。且木制楼阁并不隔音,楼下姐妹们说笑,难免吵到楼上的魏修仪。
明玥越长越大,难免希望有自己独处的空间,她又去过明琪和元嘉的住所,见她们都有自己的屋子,能随心意布置,母亲也不会来干涉,便暗自羡慕。及至去了陈国公主府,见了公主府的规制,竟是比得过永宁宫等一处宫殿,她便更加心切,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好出宫建府。
加之在宫中饮食全不得自由,想点几个合口味的菜,还得花钱打点御膳房,哪比得上明琪元嘉随心所欲。
因着这些,当她听了明琪一番纠结后,便忍不住说出了那番话。不过她到底不是任性的小孩子,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从小在宫中长大,她早就明白了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她和娘亲不得爹爹宠爱,才会至今居住阁中,不被各处人等看得上眼。
而二姐姐和陈娘子得爹爹宠爱,又与中宫亲近,也并不意味着她们因此就对不起自己。不过是人各有命罢了。
明玥看明琪尴尬、答不上话,便一笑道:“我说笑的,姐姐怎么还当真了?其实出宫有出宫的好,宫中,也有宫中的舒服之处。”
明琪有了台阶下,顺着她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回永宁宫独自烦恼去了。
元嘉一向是最关心旁人的,很快就发现明琪的低沉,并且没多久就问出了明玥曾经说过的话,她听了明琪的诉说,就跑去问林木兰:“娘娘,为什么公主大了,不可以有自己的住所?”
“怎么没有?下嫁时不就入住公主府了吗?”
元嘉摇头:“不是,是下嫁之前。就像兄长们一样,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搬出去住。”
林木兰诧异道:“怎么?你不想跟娘娘住在一起了?”
元嘉立刻撒娇:“不是呀,我才不想离开您呢!我只是想问问,为何公主与皇子不同呢?”
“那当然不同了。皇子们大了,就要与你爹爹和先生们学习如何顶天立地、为人处世,你们呢,则要与娘亲一起学如何掌家理事、相夫教子。就这么两年,娘亲们教还教不过来呢,你倒想搬出去!再说宫中哪有空闲地方?”
林木兰轻轻摇头,也幸亏宋祯嫔妃并不算多,不然现在真就要住不开了。本朝不比前唐,唐时无论太极宫还是大明宫,都占地极广、宫室繁多,本朝皇城大内却原不过是唐宣武节度使的官衙,虽也曾扩建过,却仍是略显逼仄狭小。
元嘉听母亲讲完缘故,忙认错:“都是孩儿想错啦。”又把明玥跟明琪所说的话,以及自己和明琪讨论的明玥处境,向林木兰转述了一遍。
林木兰听完收敛笑意,正色对女儿说道:“你三姐姐这么说还罢了,你却不可学着生这样的心思!须知你小小一个人,躺倒能用多大地方?有华美宫室住着,宫人内侍前呼后拥服侍着,衣则绫罗绸缎、食则山珍海味,若是还觉不足,妄想更多,那便是不知惜福,不知感恩,再大的富贵也享不长久!”
元嘉少见母亲疾言厉色,这一番话对她来说已经很重,立刻站起身垂手静听,还乖乖应是。
“有些事,娘本不欲与你细说,只是看你如今浑不知事,只因长于富贵,竟不知外面民生之艰难,若有一日说出‘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话来,岂不是我这做娘的过错?”林木兰稍稍缓和语气,轻抚女儿发顶,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你也知道,思恩侯原不是娘的生父。娘从来不曾提及那个人,只是因他实在无情无义,毫无可提之处,在娘亲两岁大的时候,他另娶新妇,将娘和你外祖母赶出了家门。那时正逢寒冬,你外祖母身无分文,娘又生了重病,你外祖母四处求救,却无人肯理,就因着没有那治病救命的几贯钱,娘险些就没了性命。”
元嘉现在也大略知道了钱是怎么用的,大概能买什么东西,听说仅仅因为几贯钱,娘亲当年就险些活不过来,实在难以置信。
“后来天幸你外祖母遇见了思恩侯,思恩侯伸出援手救了娘的性命。后来娘与你外祖母就随他去了扬州,你知道娘在扬州时,与你外祖母和舅舅住的地方多大吗?”
元嘉怔怔摇头。
“尚不及映雪阁一半大。那院里也有一座二层小楼,却楼上楼下各只有三间房,我与你舅舅住在楼后后罩房内,后罩房共有五间,我住东次间,你舅舅和乳母住西次间,西稍间是厨房,东稍间住了使女丫鬟。那院子,二门之外只有一面西厢房,住了男仆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