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不离母……母不离子……”莫无情酒劲已经上头,口中轻轻地喃着这几个字,泛红的眼睛似乎闪烁着几分湿意,视线不自觉地移向血鹫的住处,似有痴迷似有哀戚。
莫无情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却被顾炎清清楚楚地听了去,他低下头,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酒坛之上叩击,沉闷的声音衔接上他的音色,不过片刻,只听到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我猜的不错,它应该是在雪峰。”
顾炎抬起头,却见到莫无情在他刚刚愣神之间已经烂泥一般摊到在了石桌之上,半个身子堪堪地挂在上面,酒坛半倒,残余的酒水一分半滴地溢了出来,将他的整个袖子全部濡-湿。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顾炎伸手戳了戳莫无情的后背,笑骂道:“喂,你就这么信我,也不怕我在你酒醉之时对你下手。”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莫无情满是酒气的打嗝之声,“不怕……嗝……”
“堂堂南疆王竟然有这么差的酒量。”顾炎再一次笑了一声,转身瞧着不远处已经收起刀势向着他走来的噬影,那笑声便带上了些许苦意,面上也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只听他转了转桌上的酒坛,对着噬影嗔道:“阿影,这一坛子的白醋你究竟是从何处找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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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陵江水声声呜咽,催促或是惜别,唯有船头与江岸的人们才能清楚地知晓。
那船与江岸不过数丈的距离,却似乎是隔了一道永难以跨越的天堑,一头是莫无情,另一头是血鹫。
从南疆回到北庭的这支队伍壮大了许多,不仅有血鹫的一众人马,更多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莫无情。
但如今,却又到了分别的时刻,顾炎与莫无情几人需要骑马赶往雪峰,而血鹫与赫连华笙等人则需要乘船顺着阑陵江水回归邑沙城。
船夫开船的号子声响起,一直静静地望着血鹫的莫无情终于运着内力对着船上的那人喊出了声,“血鹫,我……”
然而,船上的那人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似乎另一个方向有什么更能吸引他注意的物件一般。
远远的,血鹫听到,身后的莫无情最终只对着他说出了一句话——“你自由了。”
江水分开两道波纹,船身驶入那茫茫的大江之中,只余下船尾的一簇波浪,不过片刻便再仅有风声带动浅浅的一层。
“既然舍不得,就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就好了。”顾炎看着莫无情这般纠结的神色,不由地撇了撇嘴。
手心的踏实感让他忍不住再一次紧了紧手掌,双眼垂下看着怀中噬影,顾炎眼中浮起一片柔情。
还是他家阿影好,不用担心会离开,会逃掉。
噬影瞧着他这般得意洋洋的模样,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配合地在他的怀中靠了靠,让自己的耳侧贴近顾炎的心脏。
望着那茫茫的江水和那一只渐行渐远的楼船,莫无情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顾炎的问题,只剩下一句话逐着那江水奔流而去,“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走吧。”莫无情转身跨上骏马,扬起鞭子便向着另一边疾驰而去,不再留恋、不再回头。
血鹫,这一次,你真的自由了,纵使我想再一次把你绑在自己身边,也,没有机会了。
一声马嘶让船头血鹫的身躯不由地一颤,他猛地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早已经被轻雾遮掩的江岸,却再也寻不见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人。
“哥,我们就这样离开了,你当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赫连华笙看到血鹫这般模样,不由担心地问道。
如今的他已经不复之前那般苍白的面色,但似乎还是有几分虚弱,他的身上裹着一身狐皮裘袄,银白色的毛皮随着江风轻轻地拂着他的面,让他的脸颊显出健康的红嫩。
见血鹫似乎并没有任何表示,赫连华笙嘴唇一嘟,别扭地说道:“虽说那个坏人把我捉了,弄了个什么血祭,但是他既然是为了哥哥你,我就原谅他好了,不像那个莫无邪,他……”
说到这里,赫连华笙不由得转头看向船头的另一边,正对上莫无邪痴痴地看向他这边的一双眼睛,立刻就别开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小爷我才不稀罕他,哥,你怎么不把他赶走。”
“小笙,他不像那个人,至少不会逼你,你试着接受也是无妨。”血鹫终于收回了目光,略看了一眼船上的莫无邪,而后低下头宠溺地为赫连华笙拢了拢狐裘小袄。
瞧见血鹫眼中那分自从上船便再也没有消散的复杂,赫连华笙不由好奇地问道:“哥,那个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比这个莫无邪还要可恶吗?”
想到那个男人和那些事,血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自由?呵,莫无情,自从遇到你,我何尝有一天能够自由。
血鹫的目光倏然间化作一抹厉色,再不留恋,拉着赫连华笙的手走进了船舱之中。
楼船顺水而行,向着邑沙城的方向飞速地驶去,不问来路,也不问后方究竟遗落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