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眼底,整个人又仿佛鹰隼翱翔于九天叫人不得不昂头仰望,无限疏离。
姜溯瞳仁微缩。
有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眼前之人是谁,只一瞬不瞬盯着此人,浑身已紧绷至极致。
但等姜泽万分雍容走到姜溯面前,又像是猛地像是丢掉了伪装的包袱一般,得意地转了个圈。
于是漫天银白,便唯有这一抹广袖流仙衣袂飞舞,成就天地间最为别致的色彩。
浑身毛骨悚然转瞬即逝,姜溯怔忡般轻轻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姜泽对他微微一笑,忽觉这一笑间仿有春日来临,百花齐绽之景。他的耳畔听到了他如流水淙淙般清澈的声音:“好看吗?”
姜溯停顿片刻。然后他操着不咸不淡的口吻道:“你既是男孩子,要好看何用?”
姜泽便歪了歪脑袋,玉珠落在他的脸颊上。温润玉色衬着他脸颊的那一抹嫣红,愈发相得益彰。
他的笑容更理所当然了:“哥哥若是觉得不好看,上天一定也不会觉得好看,到时候万一天帝怪罪下来以致百姓明年收成不好怎么办呢。”
姜溯又一次用极淡的神色瞥了他一眼。
然后他告诉姜泽四个字:“别想太多。”
离祭天之礼尚有十日,姜溯忙着麻纸与私下招揽幕僚,姜泽的事情也愈发多了。
整个流程既由天子主持,那么姜泽要做掉事情自然很多。暂且不提他需亲手宰杀献与天帝的牲畜点燃积柴进献酒食这种小事,他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与舞队同舞《云门》。
前世这舞也就跳过一次,还是三十年前。后来姜溯不在了,他干脆废除了天子亲舞这一步骤。不过这一世,姜溯还没看过他跳呢……便跳一次给他看看罢。
于是这些日子便有专人前来,教导他云门之舞。
云门之舞,顾名思义,有云伴祥瑞之意。既是赠与天帝,当然有别于寻常伶人极尽魅惑的舞蹈,非但要表达出对天帝的感激、敬爱、祈求……之情,更需演绎者有飘如谪仙之气质。是以整支舞并不激烈,但所有动作务必从容典雅,飘渺真挚,不能有丝毫浮夸。
姜泽仔细瞧了两遍,细细揣摩了所有动作的衔接与意义,非常干脆地挥挥手令舞师退下了。而后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去寻姜溯来看他练习。
接着又迎来了太常孙大人。
许是没有时间去缠着姜溯了,张遗可以明显感觉到姜泽的心情并不愉快。是以当孙太常询问他“此事应当这般那般处理”时,他又开始敷衍地点头,以“哦”,“嗯”,“就这样吧”之类的短句结束对方的挑剔。
张遗跟在他身边,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张遗跟随姜泽已一月有余。
以他能力,虽不足以了解这位被自家主人放在心尖上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这个人在姜溯面前与他人面前之表现,委实差距太大,仿佛十余岁孩童的天真幼稚对比天命之年老人的淡然自若,若非一直亲眼目睹他见到姜溯出现时他双眼之中光芒,张遗恐怕都要认为这是两个人了。
但也许正因不够了解,他反而能察觉到姜泽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虽然看起来对姜溯无恶意,但他到底还是隐晦提醒姜溯,莫要中计。
只是彼时姜溯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没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记得自家主人英姿勃发的背影,以及他淡然平稳却隐含了几乎无法觉察的骄傲的声音:“他当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他是我的弟弟,更是这姜国之帝!”
算了,于是他这样想。自家主子虽然想要这个皇位,但看起来更不想失去弟弟,指不定哪天就放下心中别扭同他弟弟和好了。神仙打架,他瞎操什么心呢?
十二月十二日,冬至。
祭事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