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眉眼飞扬,灿若桃花,眼眸却是万分清亮,一如初心。他静静凝视着姜溯,在姜溯怔愣里一字字意味深长道:“但哥哥去办也是一样的。”
姜溯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阴暗与私心已尽数暴露在姜泽眼前了。
姜溯心下百味陈杂。但他不敢去问姜泽是否知道了什么,只忍不住伸手覆住了姜泽的双眼。
姜泽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
姜溯感觉到心底有一种被柔软的东西刷过的、难以形容的、极其轻微却又足够引起悸动的痒意。
他又一次不敢再看姜泽了。
自姜泽登基以来,他已经有好几次不敢去看姜泽了。有时是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展示精致漂亮的身体,有时则是用充满信任的目光深深凝视他。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叫姜溯滋生无可抑制的动容。
他在不安。
他不安在姜泽无比干净澄澈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狼狈的脸,更不安但凡姜泽发现端倪,他们之间会出现怎样无法弥补裂痕。
他在愧疚。
他愧对姜泽对他的信任,于是他加倍宠溺、纵容姜泽。然而越是与姜泽相处,这种愧疚非但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在某些时刻忽然窜出动摇自己的决定。
但他本不该愧疚。
所有一切都属于他,他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纵然不择手段。
至于除却不安与愧疚,他已不愿再细数内心深处另一种超脱限制的,无可抑制的感情。
姜溯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好像这样便能吐尽胸腔中所有烦恼抑郁。
然而这并没什么用。
姜溯闭了闭眼,忍不住就着姿势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姜泽的脸颊。他近乎呢喃地轻语:“阿泽……你不应该这样对我……”你不该对我这样好,阿泽。倘若你再对我坏一些,恶毒一些,那么我是否可以无所顾忌地来算计你?
姜泽歪了歪脑袋。哪怕双眼被遮住了,姜溯也看得出他是在表达疑惑。
但是姜溯没有再说下去。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用着平静无波的声音道:“你既已是姜国之帝,总要学着处理这些。我……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等到不久的将来,当隐藏在温柔之下的残酷与荒谬被尽数揭开,阿泽还能如此毫无保留得信任他吗?
——以姜泽心性,他们之间又岂非只剩唯一结局?
姜泽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这样啊”,而后很快恢复了活力,“可是我知道哥哥不会丢下我的啊,从八岁时哥哥将我从水里救起时我就知道了。”
姜泽最后一句话说得太过自然而然,姜溯却像是被灼痛手心般猛地收回手,匆匆转身离宫,不知是想一个人静静抑或是前去安排麻纸的后续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身后姜泽好整以暇支着下颚,饶有兴致得凝视他略带仓皇的身影。
姜泽的心情很好。
他知道姜溯在想什么,也知道他的挣扎与痛苦。可相反的是,姜溯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痛苦与挣扎。
曾经所有人都希望姜溯成为姜国之帝,哪怕姜泽。那个天真愚蠢的家伙那么希望将皇位还给他的哥哥回到从前,却未曾料及最终等回了一具腐烂到无法辨别的尸体,以及所有光芒背后的阴暗。
他爱姜溯,也曾无比憎恨姜溯。
所幸多年后见到张遗,方才得知姜溯当年未曾说出口的,迟到了的醒悟与歉意。
那么重来一世,他要诱使姜溯,亲口对他说出那几句话。
他看得见终点。
但在通往终点的这一夜,姜溯没有回宫。
于是姜泽躺在他的榻上,打滚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