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他能感觉地到姜泽的欢喜。与当日早朝时震怒不同,晚上在他床上打滚的姜泽,说到“其实烧了也好,这样哥哥又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啦”这种话时微微带笑,连眉眼都是极尽张扬的。
……那样清澈干净的眉眼。
那么,是他授意的吗?
是他命人暗中烧了这座耗资不菲的宅邸,白日怒斥着荒唐,端起国君模样下令整合乞丐流民,实际只为多留自己几月……他当真会做这种事?
姜溯冷静了下来。
姜泽从小行事与常人不同,但一向分得清大小轻重,不会轻易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更何况姜溯绝对不能相信,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乖孩子会做这种类似“烽火戏诸侯”一般昏庸之事。
所以他冷静回答右相:“不是他。”
右相便淡淡凝视他许久。
然后才道:“既是如此,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继续查。”
时至今日一无所获。
一切证据显示的结果正如廷尉上呈那般,且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完美。但姜溯不再怀疑姜泽,诚如姜泽所言,他手下并没有可以用的人做成这件事并且瞒过姜溯。
姜溯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没有睡着。
他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姜泽最后可怜的表情就会浮现在眼前。这个表情他已经看了十多年了,明明早已熟悉,只是每一次看到,都要心软到一塌糊涂,而后下意识答应姜泽的要求。
他也应该习惯没有姜泽的以后。
也许下月初三,他也应该跟着另外两位皇子,先搬出皇宫住在他的别院才对。
夜已经很深了。
姜泽靠在窗边,静静听雪落的声音。他没有燃灯,黑暗里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纤长的睫毛迎着雪色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翳,也无法掩盖他冰冷的眼眸。
还是那张面如桃花的脸庞,但他此刻浑身气势已截然不同。十八岁的姜泽大约是随意慵懒的,但临近不惑之年的姜泽,足够阴冷逼迫,且因亲手对姬铭施以极刑,坊间传闻极其凶神恶煞,几乎等同于历史上暴君之名。
“别做梦了……”姜泽忽然勾了唇角,喃喃自语。许是良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喑哑异常,“当然,反抗……也是一种乐趣呢。”
他说着,随手捏着茶壶将之举到眼前,而后忽然松手,任由其直至坠了下去。
万籁俱寂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便像碎裂在耳畔一样,姜溯豁然起身。
动静是从他隔壁屋子里传出来的,姜溯过去时门被内侍打开着,等到人点了灯光线足以看清屋内情形,姜溯深吸一口气。
茶壶碎裂在地上,姜泽赤着双足呆呆站在一旁,右手手心殷红一片。
姜溯快步走到姜泽身边,紧紧握住他的右手腕,丢开他另一手握住的瓷片,无法克制怒火:“你在做什么?!”
姜泽骤然清醒。
他茫然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凝视着姜溯小心翼翼说了句“我想喝水”,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寒颤。
姜溯将人拥到怀里,感觉到他下意识向外缩了缩,这股难以言喻的,本来已被压下去的怒气重新燃了起来。他将人死死按在怀里,接着横抱起他,朝着门边瑟瑟发抖的内侍喊了一句“还不快去找御医”,才憋着怒气将人抱回他的屋子里。
太医来的很快。替姜泽清洗了伤口,上了药缠上纱布,嘱咐近日不要握物品或者碰水,施施然离去了。
姜泽的内侍也被人带了下去,等待责罚。
而他们,又重新躺回了这张榻上。
这般闹过,姜溯一时只觉疲惫不堪。
无论他的内心何等龌蹉不堪,也不应如此心急,甚至忘记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有本事把寻常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乱,倘若没有自己镇着护着,恐怕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姜溯这般想着,紧紧拥着沉默不语的姜泽,一手握着他的右手腕,防止他睡觉时乱动崩裂伤口,另一手一下下轻抚摸他削瘦的脊背,无声叹息:“……怎么就这么叫人不放心呢?”
罢了,罢了。未来他们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相拥而眠,何必连三个月时间都等不及呢?
姜溯取消了搬出皇宫住去别院的计划。他感觉到姜泽原谅他一般重新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才安下心来柔声哄了一句“睡吧”,也随之缓缓睡去。
他当然没能看见怀中姜泽勾着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