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越人商定了条件,商队一行第二日便与白越族人一同离开了野头山。
白越人走的很匆忙,因为在这次的战事中白越族人死伤惨重,刘愈也见识了他们简单而淳朴的天葬仪式。对于白越人来说,天葬是很普通的,但这很普通的仪式却深深震撼了出身于文明社会的刘愈。
临别前,所有的白越人都亲眼看着他们死去的亲人和朋友赤身露在一片空地上,经过简单的祭祀礼仪之后,幡旗被撤去,这些尸体的血肉味道会吸引到鸟兽的注意。当活人离去之后,这些尸体将会成为鸟兽的食物,作为食物链顶层的人类,也将回归他最原始的归宿。
刘愈是第一次见识到原始的天葬仪式,刘愈手底下的士兵也是第一次听闻有这样的丧葬礼仪。虽然这些士兵都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在下山的路上,还是有不少士兵呕吐不止。他们想不到这些白越人,竟会把自己亲人的尸体当作是野兽的食物来对待,这种“残忍”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刘愈却表情肃然,他的反应不同于那些士兵,刘愈与生俱来心中便有一种包容性,他能理解任何约定俗成的礼仪,虽然这些可能他也并不接受。
下山路上,朵琳跟在刘愈身后一直在抹眼泪,因为他的黄越族人只是被“暴尸”,而没有完成天葬的仪式,这令她感觉好像没有完成她对族人最后的使命。其实刘愈也明白,朵琳的难过,更多是因为这次大规模的天葬仪式对她所造成的震撼,一次将几十人天葬已经是大规模,几百人的阵仗。就连越族人也是生平仅见。
因为白越人是拖家带口的迁徙,因而走的不快,刘愈没有跟白越人走在一起,而是落在队伍侧后方。禾卢作为达求要与族人在一起,且要负责引路。白越方面过来跟刘愈联络的是米耳,虽然她身上的伤没有痊愈,但她的精神看起来还是不错,过来传达什么事情交流什么内容,也不再像刘愈初见她时那般冲动。经过这一战,一个小丫头也好像成熟了许多。
“你们到底要往哪里走?”
米耳没事的时候就跟在刘愈的商队中。一个人步行着,刘愈也会跟她聊几句。
米耳摇摇头,似乎是回答不上来。
刘愈本来认为白越人的迁徙可能是漫无目的的,走到哪里算哪里,但在跟这些白越族人走了一天之后,他开始觉得白越人迁徙是有方向的。至少也有个大致的目的地。只是刘愈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去哪里。
到了晚上,白越人也开始扎营休息。而他们所身处的地方,是一片很宽阔的草场,连棵树都看不见,当然刘愈也知道这草场中并非全是草,有很多看不见的矮灌木。又或者是荆棘林。当晚刘愈仍旧布置了人出去探查,白越人迁徙的目标太大,如果遇到袭击,要保护起来不易,刘愈也不想让自己置身在危险中。
到了晚上,刘愈坐在篝火前,手上拿着岭南的地图勾勾画画,他要找到自己准确的方向,以确定往宜州的路。本来计划六月上旬回到梅关,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即便是如此刘愈也准备加紧赶路,毕竟大军在岭南耗不起,而他这个主帅不在军中,也怕后方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乱。
朵琳坐在刘愈身边不远处,跟一直有些静默的米耳依偎在一起。两个小姐妹神色看起来都很不高兴。米耳突然就用越家话唱起一股很悲伤曲调的歌曲,她唱了几句,朵琳也跟着和几句,那曲调就好像送葬曲一样让人听了心里难过,连刘愈都放下手头的事看着二人。
朵琳见刘愈看着她,也就不唱了,她身边的米耳则掩着脸把头埋在朵琳的怀里呜咽起来。
米耳这时候虽然表现的很坚强,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天真烂漫的心性,遇上残酷的现实,会让她突然迷失了方向。
刘愈感慨道:“如果岭南一切平静下来,你们越族人再不用受战争之苦。到那时,你们的族人应该会安居乐业,不再会有今日迁徙了罢!”
米耳闻声抬起头,神情略带迷惘地问道:“会有那一天吗?”
朵琳也瞪着大眼睛目视着刘愈,好像也在问询。
刘愈给她们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用舌头舔了舔毛笔,装作好像很滑稽的模样笑道:“其实,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你们要相信会有这一天,很快,你们就可以跟汉族人一样,有自己的家园,有肥沃的土地和牛羊牲畜,你们可以跟汉人自由的通商,孩子可以上学读书,女孩们嫁人会有丰厚的嫁妆,官府会一视同仁对待你们,因为那些官也有很多是你们越族自己人……”
刘愈所描述的画面很美好,朵琳和米耳都在憧憬着,就好像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刘愈说完话,又开始拿着军图继续写写画画,朵琳和米耳看不懂他所作的,也就继续依偎在一起,虽然还是静默着,但她们的脸色好了很多。
很快曲宁跟几个白越人走过来,身为随军军医的曲宁,刚去白越寨子那边看过白越族伤病号的情况,给他们诊了脉,开了药。因为她的医术高明,再加上她的药方又有商队的药材作为后盾,使得白越族中的伤病号就好像看到福星一样,从黄昏时过去,一直到两个时辰后曲宁才回来,足见白越人对她有多重视。回来时禾卢还找了两个白越族的女战士护送,就连刘愈也没如此的待遇。
曲宁看起来一脸疲惫,回来便在刘愈身旁坐下,拿起火上烤出来的东西便要吃。
“洗手去。”刘愈低着头好像漫不经心道,“别染了什么病回来。”
曲宁道:“无碍,我并未帮他们包扎伤口,只是诊病。”
“诊病也需要洗手。那些细菌病毒什么的,传播媒介多的很,你染了病病死了,我就把你天葬,休想我把你遗体或者骨灰带回中原。”
曲宁对刘愈恶毒的语言感觉到几分羞恼。但她并未见怪,曲宁“呸!”一声,好像在骂刘愈的口无遮拦,也好像在使小女儿家的娇嗔。最后她还是把食物直接塞进嘴里,嘴上口齿不清道:“我就是要染病回来,看你奈我何。”
刘愈脸上淡淡一笑。曲宁也稍微开怀了一些,像个小女儿家一样皱皱鼻子露出个“你奈我何”的表情。喝口水,半晌之后她才补充道:“其实我去河边清洗过才回来的,你说的细菌……病毒是什么?”
“哦,好东西,就是跟你说不明白。所以不说了。”
曲宁轻哼一声道:“故作神秘。”
刘愈很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曲宁则在旁边看着,她的见识要比朵琳和米耳高的多,她也清楚刘愈在做什么。曲宁突然低声问道:“喂,你为何不早点离开,不是去宜州更重要一些吗?”
刘愈闻声看了看朵琳和米耳,见她们没注意到这面,才叹口气低声回道:“越族人同样是大顺朝的子民。是我的子民,也是我需要保护的人,你觉得我会扔下他们独自上路吗?”
刘愈说的话很“崇高”,虽然有些冠冕堂皇,曲宁也明知道刘愈只是说说,但她还是有稍许的感动。
她马上转过脸道:“呸,我看你是未了朵琳妹妹才如此。哦,还有米耳……外界所传不差,殿下是个色鬼……”
刘愈睡的很晚,等连乎生士兵出去探查了两圈后回来。刘愈才放下心睡觉。因为刘愈知道白越族迁徙的最初几天是很危险的,一旦徐元方的人得知,肯定会来追赶。
第二天醒来,刘愈找了禾卢详细问过白越人迁徙的计划。禾卢虽然说对刘愈无所隐瞒,但刘愈能看出这老狐狸隐瞒了很多事。
“付当家的。我们越族人生活艰难,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还希望你能谅解。”
刘愈听明白了这句话:我们有很多秘密,请你谅解。
“那禾卢达求连最基本的去哪里都不相告,我们恐怕很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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