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方辰大笑:“好眼力!”
五宝馄饨铺的摊主此刻搓着手手足无措:他万万没想到两位恍如神仙下凡的男子竟然会屈尊降迂进入自己的馄饨铺!
他把桌子抹了又抹,生怕会有一点点灰尘沾上两人的衣角,激动地满脸通红!
坐在竹椅上的白衣公子,沉静幽柔,眉间是清雅的贵气。雍容华贵,疏离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换不来他轻轻一顾。
他右首坐着一个尊贵且邪魅的男子。一种飞扬的男性气概与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特质揉合在一起,配上此刻透露出的慵懒与藐视天下的神情,足以令所有待字闺中的少女怦然心动。
刚才他们在街上走,好多人站住脚,用目光怔怔的追随了一路。
摊主结巴道:“不、不知两位公子,要、要吃些什么……”
东方辰揶揄道:“进馄饨铺除了来吃馄饨还能来吃什么。”
“是……是!”摊主紧张得满头大汗,“老朽都糊涂了!”
东方辰招呼:“就来两碗馄饨吧,记得多加点料。”
“好嘞!”摊主兴高采烈地下馄饨去了。
“我小时候常出宫,玩遍整个皇城,数这儿的馄饨最好吃。”东方辰斟茶布筷,状甚殷勤,“五宝馄饨的‘五宝’,指的是馄饨馅里五种原料:芹菜、香菇、小葱、虾仁、白菜。这五宝馄饨远近驰名,今个儿特地带无双来尝尝!”
看着东方辰献宝一样的表情,程无双忍不住觉得好笑。
“来喽~~”摊主将刚出锅的的两碗馄饨端上桌,“二位公子慢用!”
东方辰笑:“老板你去忙吧。”
可人家老板还不想离开,多呆一会儿沾点贵气也好呀!
“两位公子是初来乍到吧,很面生呀。”他大着胆子猜测。
东方辰一时啼笑皆非——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初来乍到?
程无双在品尝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
她吃得很慢,细细地咀嚼,慢慢地抿汤。满足的神情不像在吃一碗馄饨,倒像是品味着佳肴珍馐。天气很热,馄饨很烫,她寒玉般的脸浮起两抹胭脂,额头也渗出一层薄汗。
那样子落在东方辰眼中,只觉此时的无双褪去了皇后的光环,恢复了十年前初识的模样,显得格外真实而……诱人。
将一碟雪菜拌料推至她手边。“馄饨拌这配料会更好吃。”
摊主见状插嘴:“两位感情真好呢!你们是兄弟吗?”
“不是。”东方辰捉弄之心顿起,邪气一笑,宣布道:“他,是我的人。”
啊~~~!
老板被惊雷劈中!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这两人!——
程无双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继续低下头吃馄饨。——甚至连勺匙里的汤都没洒出一滴。
这人,已经贵为天子,还这么喜欢作弄人!
老板颤抖着食指:“他是……你的人?”
东方辰点点头:“我的人。”
他,是我的无双。
我的无双,这四字萦在口里,胜过天底下任意珍馐,让人顿觉得了这世间无可伦比的餍足。
在店主惊讶的目光人,两人吃完馄饨,结帐,施施然行出。
望着大相国寺的一角,想起前尘往事种种,两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一起向寺院行去。
彼时正值三月初三,青年男女牵红线的日子。
两人看到姻缘桥上十分热闹,红男绿女,或羞或嗔,各站桥的一端,执起一条红线,去寻他们的天定姻缘。
随着红线的拉近,男女渐渐见面,有可心的,便私赠香袋,暗表心意;
或不合适的,便互相一笑,松了红线,重新寻找……
两人看着小儿女们的情怀,不觉发出感叹,自己老矣!
走进寺中,香火仍然鼎盛,两人一齐跪拜于佛前,许愿。
愿三生三世,永与君好!
许完愿,上完香,自然要抽签的!
闭眼,摇动经筒,半日,一签啪地一声掉落:
无双素手捡起: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
偏因前世多作孽,才致今时福不全。
无双心中一沉,不动声色地将签安回经筒。
东方辰笑问:“是什么签?”
无双一笑:“上上签!”
东方辰道:“这玩意倒有意思,我也拈一签!”
啪,一枚签蹦出,无双抢先拾得:
红轮西坠兔东升。月生日陨自难料。
只因一错终身误,叫人焉得不伤悲?
无双更是心惊,匆匆地放回签筒道:“我从来不信神佛,全是骗人的东西,走吧!”
东方辰大概也知道此签不吉,便不再相问,两人均心事重重地回到秦宫。
不料刚回来便听闻一件大事。
东方裕生病了!
太医急匆匆地赶去清凉殿诊断,说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无双和东方辰也赶了过去,看着哭得面白气弱的婴儿,东方辰忙抱了起来。
月生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跪在地,太后冷然地站一边。
“到底怎么回事?裕儿才一岁半,他的膳食都由人亲尝,怎么回吃坏肚子?”
月生泪眼蒙胧地看了看太后,欲言又止,只是哭,不说话。
太后威严地道:“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地!”
月生俯地道:“上午二皇子来,给裕儿掰了一块甜糕……”
无双不由得一震,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直盯着月生。
她容她忍她,甚至可以默许她生下孩子,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动她的孩子!
哲儿天性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如何能在糕点上做文章?
月生被她这么一看,立刻将余下的话吞了下去。
一时间,空气胶着了,只余小皇子哇哇地啼哭声。
大夫煎好了药,正要端过来。
无双闻了闻药味,是普通的清热之药,并是医病的药。
虽然不屑证明什么,但事关哲儿,此事不容有失。
她淡淡地道:“叫哲儿过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绷着脸一言不发。
不多时,哲儿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本来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但见屋里挤满了人,个个面色不善,便收了笑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无双弯下腰,轻声问道:“哲儿,你上午给裕皇弟吃糕点了吗?“
哲儿点点头:“是啊母后,当时月贵人叫儿臣来陪皇弟,然后就有事出去了,儿臣看皇弟饿得紧,便喂他吃了一些糕点!”
无双微叹,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单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哲儿,现在太医说你裕弟弟是因为吃坏了东西才哭个不停,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哲儿脸一白,突然想起上次被音儿所骗之事,不禁涨红了脸道:“母后,儿臣什么也没有做,那糕点儿臣也吃了,怎么没事?”
月生看着他冷笑道:“太医说了,上面有轻微的泻药,你这么大,自然没事,你弟弟却才一岁多,你怎么心地这么险恶?若是容不下我们母子,何不一并勒死我们,省得这样慢慢地折磨死?”
她这话,看似说与哲儿听,实际则说给无双听。
帝后脸色都变了,哲儿委屈地哭了出来,一扭脸奋力跑了出去。
正撞是昊儿,两兄弟话都没说一句,只打了个照面。
“你胡说什么?”东方辰沉呤道:“小孩子有个闹肚子什么也正常,弄得满城风雨,还劳动了母后,让他们兄弟不和,这是一个后宫嫔妃应该做的事吗?”
月生满腹委屈地低下头:“皇上,教训得是!”
昊儿皱眉围着小小的婴儿床看了一圈,忽然把裕儿抱了起来!
月生和太后俱是吃了一惊,都站了起来,急道:“昊儿,你干什么?”
昊儿一把拿掉裕儿的锦垫,赫然看到裕儿屁股上有青紫的掐印,那棉裤的边缘,还有一枚锋利的绣花针!
“儿臣倒想问月贵人,为何皇弟被人下如此狠手?为何棉里藏针?”他冷笑一声,拔掉针,又轻声拍着裕儿,片刻之后裕儿便停止了哭泣。
无双微笑,这孩子真长出息了!
昊儿慢斯条理地道:“月贵人,你这手段也太不高明了吧?想给哲儿栽脏,还侮辱我母后,真是一箭双雕啊!”
月生立刻狡辩道:“裕儿是我亲生孩子,我怎么会下此毒手,说不定这是哪个宫女要暗害我们母女!皇上,你要为臣妾作主啊——”
“够了!”昊儿冷声道:“月贵人,今天你要害我母后,明天你是不是就想害我父皇,后天你索性能除了我,这后宫自然是你的天下,裕皇弟也轻易能继承太子之位,是不是?”
太后不禁脸色大变,冷冷地瞧着月生。
月生停止哭泣,没料到这个小小的孩童竟如此历害,一下子恼羞成怒道:“你不过是太子,还不是皇上,竟敢对着我指手划脚?怎么说我也长你一辈,你也该叫我一声庶母,难道姐姐教出来的孩子便如此不懂规矩吗?”
东方辰更是大怒:“你为人母,其心不正,其行不轨,只怕要带坏了裕儿,从今以后,裕儿便由皇后养吧!”
月生立刻面如死灰,求救地看着太后。
太后厌恶她无风起浪,但她终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人,便开口道:“辰儿,此事真假还没有弄清楚,怎么随意处置月贵人?依哀家看还是仔细调查,待事情查明后再行处置月贵人也不晚。再则裕儿还小,突然离了亲娘,难免日夜啼哭,皇后身子不好,倒是累了她反倒不好!”
东方辰一想也是,便喝道:“还不退下?若让朕知道你生狐媚邪道,断不容你!”
月生眼中闪过一抹戾气,随即畏畏地退下。
待帝后走后,月生方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后:“母后……”
淳于太后看着她,不免想到当初的自己。
又恼又怜地道:“你呀,有个儿子,将来便有依靠,你还要争什么?你和她争,真是,你争得过她吗?连哀家私下都惧她三分,她的手段,你是不知道,好自为之吧!”
月生怔怔跪在地上,自语道:不争,便什么也得不到!
为了裕儿,便是拼死也要争一争!
回到寝宫,哲儿正哭得伤心,东方辰心情不好,便没有去东宫。
无双看着哲儿轻声地叹气,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一声轻叹便已经让哲儿绝望。
他跪在地上,含泪道:“母后,儿臣从今天发誓,再也不会轻信任何人,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到母后!”
无双抚着他的头,久久不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忍将单纯的孩子染成黑色,但又怕他不能自保,倘若自己走了,他又该靠谁?
突然脑海中浮现昊儿成熟稳重且聪慧冷凛的一面,无双不觉放了心,他总归还有哥哥可以护着他。
今年不知是怎么了,风波难以平静!
这一日无双正在看书,突然看到哲儿的服侍丫环彩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色大变道:“皇后,不好了,不好了,二皇子他……他……”
无双大惊失色,厉声道:“哲儿怎么了?”
彩儿喘了喘气道:“奴婢给二皇子拿咳喘药时,被一只黑猫扑倒,药瓶洒了,药全没有了。这正是春天,柳絮又多,二皇子对柳絮过敏,已经喘得上不来气了!”
无双没听她说完便抢了出去,哲儿脸涨得通红,已经成了紫色!
无双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喝道:“还愣在这里干吗?快去请慕容神医!”
彩儿哭着说:“已经请了,奴婢再去瞧瞧!”
慕容雪背着药箱匆匆地赶了过来,他一边缓缓用力在哲儿后背上运功导出痰,一边拿出银针扎住他的颈部脉络。
良久,哲儿终于气顺,脸色渐渐地恢复了红润,不由地喘气。
无双冷冷地扫了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一眼道:“既然你们看护不了二皇子,便没有存生的价值了!”
众宫女太监顿时色变,连连磕头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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