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安勤华——这是出事一来,赵书贤第一次主动来她这儿,她必须要握住机会。
不料赵书贤却先开口了:“琢言。”
他难得这样喊她的名字,安琢言一愣,轻声应了:“皇上。”
赵书贤道:“你跟着朕,已有六年多了。”
“回陛下……是。”安琢言心里暖洋洋的,又觉得赵书贤主动追忆过去,自己为安勤华求情的可能又大了一分。
“当初,虽是父皇指婚,但朕知道,实际上……是你父亲暗暗对父皇提议的。”赵书贤说。
安琢言一愣。
安琢言的父亲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只是个普通学士,碌碌无名,只是赵文帝以前有一段时间沉迷修仙,安琢言的父亲很会写青书——所谓青书,便是写了后烧给神仙看的,据说可以上达天听的东西。
那段时间,赵文帝十分宠幸他,之后更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将他的女儿安琢言指给二皇子。
只是在此之前,赵文帝也询问过自己这个年少老成的二皇子的意见,没想到二皇子听后便直接答应了。
安琢言的父亲没两年就因为自己吃了太多丹药死了,赵文帝引以为戒,再不信这些,对安家也十分不满,然而彼时他已不涉朝政,加之安琢言嫁给二皇子后安守本分,便也没惩罚安家。
指婚一事,不用仔细思考,实际也能猜到是安琢言的父亲在推波助澜,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只是赵书贤眼下忽然提出来,让安琢言不由得讶异。
赵书贤道:“为什么是朕?”
安琢言愣了愣,道:“什么?”
赵书贤说:“以你父亲当时被父皇宠幸的程度来看,你要嫁给朕也行,要嫁给老三也行,甚至要嫁给父皇都行……既是如此,你为何会,想要嫁给朕?”
安琢言惊讶道:“那,那是臣妾的父亲选……”
“说真话。”赵书贤忽然睁开眼,一面也握住她的手,“没关系,说真话。”
安琢言愣愣地看着他,最后红了脸:“皇上大约是不会记得的……七年前,迎春宴上,您来露了个脸……那一年,臣妾十四,皇上也不过十五,却已经上过战场,又决定回宫替先皇处理政务。大约是因为您十四岁就上过战场,所以看起来和其他的王公子弟一点儿也不一样……只一眼,臣妾便……”
她有些害羞,说不下去了。
安琢言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赵书贤脸上的表情,直到赵书贤又说:“倘若当初,朕拒绝了呢?”
“这……”安琢言想了想,道,“那臣妾也不想嫁给别人了。”
“说真话。”赵书贤轻声道。
安琢言又是一愣。
赵书贤说:“你对朕的倾慕,便只有这样一点?朕不要你,你便放弃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安琢言实在不明白,但又隐约懂了点,赵书贤是希望自己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琢言抿了抿唇,最后鼓起勇气道:“那臣妾,或许会想嫁给三皇子……这样,起码时时能看到皇上。”
赵书贤颔首:“那,倘若朕另娶了其他女子呢?你时时能看到朕,难道不会心生嫉妒?”
安琢言呆了呆,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赵书贤看着她,目光像是可以勘破一切似的:“你会的,琢言。”
“臣妾,只怕确实会。”安琢言低头,“皇上,臣妾不是与世无争的女子,是不是让皇上很失望……”
赵书贤说:“是。”
使了一招以退为进,只等赵书贤安慰自己的安琢言彻底愣住了。
赵书贤却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琢言,嫉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不该和安勤华一起,把柳尘鸢送入刑牢。”
只一句话,便让安琢言脸上血色尽失!
她立刻跪了下来,还想求饶,赵书贤便说:“不必求朕,安勤华这条命活不了,至于该怎么死,朕要好好想想。至于你……明日便去冷宫住着。”
“皇上,皇上……”安琢言浑身发抖,连磕了三个响头,“臣妾和臣妾的兄长只是为了您着想啊!皇上!若不是柳尘鸢她……”
“朕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柳尘鸢。”赵书贤的声音冷冰冰的,却又像是有一丝可惜,“只是你二人的行为让朕想到,你们可以送柳尘鸢去刑牢,若将来朕又御驾亲征,你们这对胆大包天的兄妹可以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诬害忠良?夺权?勾结敌国?”
安琢言拼命摇头,连连磕头,然而赵书贤却看也不看她,只道:“明日去冷宫后,你可以最后去探望你兄长一次。六年,便抵这一次罢。”
说完他便不顾安琢言已磕出血的额头,径自走了,安琢言一人坐在屋内,浑身颤抖,愣愣地看着他无情的背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皇上怎会如此狠心?!
六年啊,这六年她都安分守己,也从不埋怨皇上不曾碰她,这六年的温顺和忍耐,难道敌不过一个柳尘鸢?!皇上竟还说他们会夺权,会勾结敌国……他明知不可能!
安琢言哀嚎一声,伏地大哭起来。
***
屋外,赵书贤的脸绷的极紧,他沉声对吴巍道:“明日安贵妃去探监时,让看守松懈些。不论他们要做什么,除了劫狱,都只当做没看见……不过,不要做的太明显。”
吴巍立刻应了,赵书贤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安琢言的寝房,微微眯了眯眼睛。
只有一个疑点了,只有一个……
若真是如此,那么柳尘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