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脚下油门加起来,向着令空给我的地址飞驰而去。
快要开到地方的时候,两边的风景已经渐渐淡漠下来,没有林立的高楼,只有破旧的厂房。漆黑的夜色侵蚀着昏黄路灯照着的杂草,如同用一种惨淡褪色的颜料随意涂抹的劣质油画,更给这条路镶嵌了恐怖的布景。
我拐进一条斜斜的小路,这个叫做上海电视机第十三厂的地方,曾经是大卡车频繁进出拉货的地方,拿了订单的人们挤破了头地在门口张望着。但到了今天,这个厂已经与阴极射线管电视机一起,退出了历史舞台。只留下一座废弃的厂房,以及旁边大片待拆迁的无人区。
厂门大开着,令人唏嘘。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进了厂门。车子在泥土路上一阵剧烈颠簸,靠着墙缓缓停了下来。我取了手枪,这是今天凌晨和董昊父亲告别时,田星阳交给我的。没有枪号,无法追查。
令空是否就在某个角落躲着?这里是否有着什么陷阱,只等我去钻?
黄顶鹏应该不在这里。我记得明莹和辛晓鑫住的特等病房窗外对面,有一座更高的高楼,在那个楼顶,正好能俯视整个病房。令空如此自信满满地要挟我,一定是安排黄顶鹏在那里,端了那把随时致命的m40a3,虎视眈眈地指着病房里三只待宰的羔羊。
我推开车门,静待几秒才下车,迅速闪身到墙角,见没什么动静,先进到一幢厂房里,完全漆黑的环境让我几乎全瞎。躲在柱子后略等了片刻,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伸出手去晃了两下。
如果令空拿着枪等我,见到光亮多半就会开枪。我晃过几下手机之后,没发现有危险,又沿着原路返回,退出厂房外,贴着墙边轻步前进,在进入下一幢建筑物之前,我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似乎是一种肥皂或者沐浴液的味道。
狩猎三忌:光、声、味。留下影子、发出声音和散发味道,都会让猎物发现你,从而失去主动权。所以猎人一般都站在猎物的下风向。令空从铁牢里逃出来,身上肯定污臭无比。无论换了是谁,第一件事都是好好地洗一洗冲一冲。但是用了太多的沐浴液之后,味道也就变得格外浓烈。
令空多半就是在这个厂房里。
我没有急吼吼地冲进去,而是从旁边绕过,举头上望,这厂房约摸有三层。除了前面的大门之外,在隐蔽的地方还有一个后门,想必是当初为了方便工人们上厕所而开的。这个门口没有那种沐浴液的味道。估计令空并没有发现这个门,既然如此,我就从这里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尽量伏低身子,贴着墙走。这厂房里黑洞洞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如果打出灯光,把位置暴露给暗处的杀手,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好容易摸到转角处,才发现旁边是一个楼梯。我藏在楼梯角里,打开手机闪光灯向一楼迅速照了几下,不见有动静。
难道,令空在二楼?
无奈,只能向上摸去。此时我稍许放松了神经,怎知刚走了两步,突然迈上台阶的脚踝一紧,似是被绳索套住。我全身猛地一晃,被套住的脚已经被提了起来。
是陷阱!
我大惊失色之下,整个人已经像是被拎起来的小鸡一样,被提了起来。眼看背部就要离开地面,我再无他法,举起枪朝着脚上的套索,开了两枪。
幸好,有一枪打中了套索。绳子断开,我重重地摔在楼梯上,脊柱被硌得生疼。要不是我反应得快,再被提得高一点,恐怕不用令空出手,我自己也摔残了。落地之后,不远处很快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我心下了然,刚才抓住我的,是一个定滑轮套索。落地的是绳子另一端的重物。
哪里还有时间犹豫,这枪声已经暴露了我的行踪,此时只能迅速从台阶上顺势一滚,贴着旁边的墙壁,举枪朝上指着,生怕令空趁机偷袭。
整个厂房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黑暗、黑暗中的杀手和这如死一般的沉寂,让我几乎快要抓狂。
我见暂时没有危险,掏出手机操作几下,揣进兜里。
前面不知还有没有陷阱,我已经极其小心地走着,谨防地上有什么暗线。突然,我看到二楼窗户透进些微光线里,一个黑影闪了一下。
我没有慌,慢慢地伏低身子,向前摸着,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了节奏,若紧追上去,踏上陷阱,那才是找死。
那黑影见我仍然悄无声息,毫不为他的引诱而乱,似是有些着急,又闪了一下,但动作并不迅速。我正是在等这一刻。当即一枪打去,那黑影晃了一晃,倒在地上,约摸是打中了,却没有喊叫声响起。
难道这只是个假诱饵?
我急忙伏在台阶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枪响,我的头发一阵飞扬,这是子弹螺旋推进时带起的气流。幸好我俯身及时,否则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我哪里还客气,又是一枪,朝对方开火时光亮闪耀的地方打去。却听得子弹打在墙上。
对方大声道:“令空,令空,你没事吧?”这不是令空的声音,有些尖利,我从没听过。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道:“没事。啊……”后面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痛苦。
这正是令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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