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已有安排。
直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茅斌的影子。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
但是总觉得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些事情没有想通,无论如何试图唤醒自己,却始终也不能完全清醒过来。
等等,
茅斌……
茅斌?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幕:他拿着我准备好的火车票,突然放声大笑着走出门去。
然后我就休息了一会儿,把萧璐琪放回冰柜,就在那时,发现了王永顺留在冰柜里的灵猫卵巢囊肿。
然后我就开始在上对王永顺展开人肉搜索。
然后我就……
然后我就接到我爸的电话,他让我去卢工邮市帮他买一件“羊年纪念币”!
(然后我就遇到了灏灵、明莹,二探太平间、夜闯海鲜仓库……这些先略去不提。)
然后过了几天,我才到了卢工邮市,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我爸的朋友——在邮市里开店的钱途钱老板!
然后我在钱途那里买了羊币。准备告辞时,却被钱途一把扯住,拉到了曹斌的古字画店里!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幅《康城地域图》!!!
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陈子奇”这个名字,也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我才对《康城地域图》特别感兴趣……
但是、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我爸为什么在我小时候,逼着我看那些奇门遁甲、先天五行之类,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又是为什么,大伯和刘庆给我留下的各种谜题中,都正好用到了我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玩意儿?
我爸为什么在那个时间,打电话让我去卢工邮市?是不是因为茅斌认出了我与我大伯的关系,也隐约猜到了我藏在床垫下的秘密,于是把这一切告诉了刘庆,而刘庆又把这些,告诉了我爸???
从茅斌出我家的门,到我爸给我打电话,中间隔了起码一个小时,完全够时间给他们去联系。
我爸让我去卢工邮市,除了买羊币,还有什么原因没有?他是不是让我去卢工邮市,然后钱途就会“很自然”地带着我去看一看《康城地域图》?
是不是如果我接到我爸的电话,第二天就马上去卢工邮市,《康城地域图》就不会被陈子奇买走?
大伯为什么在共济会小楼的地下室里留下的那段给我的话?他怎么会知道我很有可能会走上他的道路,跟随他的脚步去到那里,见到他留下的字迹?
难道……不是巧合?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难道唯一的巧合,就是李海波生了病,我去帮他签字做手术,却遇上了萧璐琪?
难道就算我不遇到萧璐琪,我也会在我爸的安排下,见到那幅《康城地域图》,然后顺着这幅图的标记,找到西施的尸体,见证假死药的神奇,最终追随着大伯的足迹,踏上揭开这一切谜题的路?
难道大伯早就和我的奶奶、爸爸取得了联系,听说了我这个不到一岁就能朗读大众日报的侄子的种种“事迹”之后,建议我爸给我买一些“现在肯定没用,但是以后可能用得着”的书,还逼着我看?
还有,还有明莹说过的那段话……
那幅《康城地域图》,原本供奉在绘图之人,也就是那个与顾恺之、王羲之交好的东晋军官的家族祠堂里,直到民国年间,祠堂差点毁于战火,那幅图辗转到了一位西南联大的历史系教授之手。原图在文革中被毁之后,这位教授在友人帮助下到了香港,凭记忆画出一幅赝品,在90年代末的一次拍卖会上,这幅赝品被一名大陆富商买走……
这名大陆富商,莫非就是我大伯?
后来,那教授去世前,说出了画里的秘密,那幅赝品就被“偷”了。如果买画的人真的是我大伯,谁有本事从这个聪明绝顶的大伯手上偷走那幅画?
除非,偷画的人是害死我大伯的人。
令空!
但是,他虽然偷了画,却不敢明目张胆地交给陈子奇,大概是怕胤老太太或者什么人查出他对我大伯做的龌龊事,于是通过在卢工邮市的古字画店里寄售的方式,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爸那时候可能还不确定是不是该让我搀和进来,就以买羊币为借口,让我去一趟卢工邮市,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借我之手,把画买回来。
但是,我晚了几天才去,这幅画已经被陈子奇专门派去的手下买走。
同时,胤老太太发现了我的存在,于是让明莹激我,夺回这幅画。
后面去金山岛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不是令空能阻止的了……
想到这里,半梦半醒的我,不禁汗湿了后背。
原来,这才是大伯留下的那段话里,那句“本不想刻意安排你的未来”的真正含义!
我的未来,一直是被安排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嘴巴上带着氧气罩,手上插着输液管,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茅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道:“别乱动,医生说你有些汞中毒迹象,还有些皮外伤,幸好都不太重,调养几天,便就没事了。”
我口鼻上带着驴嘴里的嚼子一样的氧气罩,说话不利索,只能先微微点头,艰难地道:“我要去趟金钟路上的万国宝通……”
金钟路,我太熟悉了,就在我最早住的那个小区的后门。也就是我把萧璐琪从太平间偷出来之后,把她的身体抱下出租车的那条路。
没想到,茅斌微微一笑,道:“你要去金钟道的花旗银行,是吧?放心,多亏你那张送我去广州的票,我已经去看过了。保管箱完好无损,等你身体好了,跑一趟香港就行了。”
金钟道?不是金钟路么?
我这才想起,大伯写的确实是“金钟道”,不是“金钟路”。金钟道是在香港,不是上海。而在2001年之前,香港都管花旗银行叫作“万国宝通银行”。大伯写下那句话时,也是1991年左右,他写下这个“万国宝通银行”名字,一点也不奇怪。
怪不得,那天胤老太太用私人飞机带我去香港龙景轩餐厅吃饭时,在车上看到了茅斌的影子!
原来,他就是去看看大伯留在花旗银行的保管箱,是否完好。
原来,我口袋里的那两把在大伯的笔记本里摆得像是共济会徽标一样的钥匙,不是用在共济会那座小楼里,而是用来打开银行保管箱的钥匙!
我将眼一闭,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