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腹中仍隐隐作痛,便歪在车厢上,连究竟怎么回事都懒得问。再一看,李直似乎更难受,时而分腿扭身,时而挺腰喘息。
“大哥,你怎么样?”
“无、无妨,方才跑得太急,孩子……动得厉害。”
穆审言伸手一探他腹上,果然胎动剧烈,好在肚皮尚柔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方才吃了药,应无大碍。”
武伯一掀车帘,道:“后院门外估计也有埋伏,等下我全力冲出去,三位公子当心。”
穆审言点头道:“我等便有劳武伯了。”
武伯放下车帘,跳上马车扬鞭狠狠一抽,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奔出。
马车急速奔驰,山路颠簸,沉璧不得不双手撑住车厢,可腹中疼痛迟迟不消,还有渐长之势,他心乱如麻,只得硬生生忍下。
李直闭目歇息,穆审言的手一直搭在他腹上看动静,半晌后轻声问:“好了些吧?”
李直终于睁开眼点头,“好多了,多亏你带了药。”
“哎,”穆审言终于抽回手,摇头叹气,“好端端地,祸从天上来。”
沉璧青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穆审言亦是临产之身,马车中坐久了也受不住,一手按着腰一手托着腹底,无奈道:“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不清楚。只听武伯说,我们的事给陆夫人知道了,趁陆老板这几日出门,便想要了我们的命。而且似乎……是陆二老板给陆夫人告的密,要顺道吞了家业,让陆老板一去不回。”
沉璧一惊,陆斌笑面虎的名号他们最清楚,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穆审言连连叹气,“富贵人家争家产争地位,我们倒成了替罪羊,实在流年不利。”
“别多想,会好的。”
李直扭过脸认真看着他,穆审言迎上那目光,四目相对,李直突然脸色一红,赶紧别开头去。
沉璧腹痛不止,心中更是烦躁,一手用力按着肚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穆审言道:“此种情形本该往人多的地方跑,可他们势必堵住了入城要道。李直在山上打猎时有间屋子还算隐秘,我们先去那里躲避,再做打算。”
沉璧点头,穆审言又道:“幸得陆老板离开前给我们留了几名护卫,能将那些杀手抵挡一时。”
李直蹙眉,“杀手人多势众,又是亡命之徒,那些护卫能挡多久?”
沉璧面色更暗,仿佛为了验证李直的话,身后的山道上传来响动,三人大惊,穆审言掀开窗帘一看,面色凝重,“有人追上来了……武伯,再快些!”
马鞭应声响起,车轮急转,车中三人也跟着颠了起来。
“坚持一下!”穆审言道,“我们落在那些人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李直大力点头,沉璧也跟着艰难点头。只是……腹中的痛愈演愈烈,而且与往日不同,一缩一缩地,揪得他难受,整个腰腹也坚硬起来。
“呃啊……”
他不想给大家增加负担,但实在忍不住,按着肚子痛苦地叫了出来。
“沉璧!”穆审言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同寻常的蜡黄,赶紧到他身边,一摸肚子,吓坏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血!”李直伸手一指,“沉璧出血了!”
沉璧与穆审言低头一看,殷红的鲜血顺着沉璧裤管流下,蜿蜒在马车上。
“……再吃一颗药!”穆审言又掏出药瓶,沉璧却拦住他的手,“没、没用的……你们的药,我吃了没用,我……啊!”
疼痛已然无法忍受,沉璧面上显出绝望的死灰之色。
响动越来越近,沉璧突然抓紧穆审言与李直的胳膊,“我的血会、会引他们过来……你们放下我,反正我也……他们抓到我,会停下的。你们放下我,你们先走……”
李直一怔,看了看沉璧,又看了看穆审言,喉结一滑动,认真道:“你们俩走,让我下车引开追兵,我身体好……”
“不可!”沉璧脸颊蜡黄,双唇也失血色,死死盯着李直,“我已是强弩之末,可你与二哥还……还是我去最合适,沉璧今生能与你二人结为兄弟……”
“不行!既然你叫我大哥,就要听我的……”
“够了!”穆审言实在听不下去,正色喝止,“胡言乱语!既然知道我们是兄弟,就该……”难过地咬了咬下唇,怕是腹中也痛得厉害,“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则一起生,死便一起死!若再说那样的话,我不饶你们!”
“审言你……”李直呆呆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穆审言动怒的模样。
穆审言面色凛然,“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帮沉璧!让他平躺着,或许能好些。”
二人扶着沉璧躺下,可甫一移动,血水更是汹涌,很快便染红了身下。
“算、算了,”沉璧咬牙忍痛,“这孩子恐怕、恐怕与我无缘,我……”
“别乱想!”穆审言定定看着他,“别放弃!你都放弃了,还有谁能救它?!”
沉璧心中一滞,痛苦地闭上双眼,腹中撕裂更甚,他将痛呼压抑在喉中,无数人影与画面在黑暗中侵袭着他。虽然穆审言一脸笃定信誓旦旦,可他知道那是在安慰他。孩子没救了,或许他也没救了……他努力逃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结果么?
望着沉璧痛苦的挣扎,李直与穆审言束手无策,也都有了同样不好的预感。
突然马车猛地一晃,奔马长鸣一声,车厢急急顿住。
车帘被扯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唰”地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