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书房。
李东阳和刘大夏正对面而坐,正中主位上坐着的却是刘健。
“二位阁老,谢宏这歼佞如今已经露出爪牙,单是蛊惑君上还不够,他竟然想惑乱天下人的耳目,动摇我圣贤子弟的根基!是可忍孰不可忍?二位阁老,是该下决断的时候了!”
刘大夏比挂掉的张元祯还要大一岁,可精神头比那个一气就死的老头强多了,他满面红光的怒吼着,语气中尽是激愤之意。
虽然他有些失态,可两位阁臣却也不怎么在意,刘尚书这副神情和语气,他们这些曰子见得多了,哪次上门都是如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刘健面沉如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详,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是刘阁老对一项提议坚决反对的话,是不会给提议者留面子的,直接驳斥才是刘阁老的作风。
现在他既然沉吟不语,多半表示他已经有些动心了,之所以没有立即准许,也许只是因为他还要思虑周全罢了。
李东阳却是眉头深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大学士这段曰子很不顺心,谢宏的折腾当然是原因之一,连刘大夏这样姓子粗疏的人都意识到了常春藤书院的意义,他这个以思谋深远而著称的大学士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这并不是让他烦闷的唯一理由,士林内部的一些杂音也让他很是不满。
很多士人都看出来了,谢宏的这次飞跃,是因为有了唐伯虎的加入。于是,例行对谢宏的斥责不用说,在谴责谩骂唐伯虎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开始寻根究底,到底为什么唐伯虎这样一个大才子会背叛士林,投靠一个弄臣。
这些人多半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大人物都是知道忌讳的,可无知者无畏,这些人很快就探究到了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李大学士当初的断案和随之而后的压制,这才让唐伯虎投效朝廷无门,只能把一腔热忱和才华贡献给了谢宏。
虽然这些人也不耻唐伯虎的人品,不过因为常春藤书院的成就,他们却认可了唐伯虎才干,把他归类为了有才无德的那一类人。自然而然的,当初先是罢黜,然后压制,不让一个大才子出头的李东阳,自然就被归类成了嫉贤妒能的那一类人。
嗯,嫉贤妒能,因而压制后进的权相,这就是士林中新吹起的一股邪风。
李东阳当然冤枉了,当然不满了,当初那件案子他虽然参与了,可不过只是恰逢其事罢了,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弘治十二年可是好光景,那会儿士人们正是纵横无敌的时候,皇上是个好脾气的,而且似乎也认了命,在朝堂上虽然还不完全是言听计从,可只要朝臣们达成了合议,弘治到最后也一定会认可。
东厂虽然还开着,不过司礼监的王岳却像是一只温顺的老猫,宫里的职司做完了,时不时的还要出宫去阁臣府上应个卯,表示一下自己的恭顺,顺便汇报一下宫里的情况。
东厂都这样了,锦衣卫就更不用提了,诏狱里面那叫一个冷清,都可以在里面跑马了。锦衣卫?那些年的锦衣卫就是外朝的一条狗,还是家犬!用当然还是要用的,只不过咬谁就不光是皇帝说的算了。
按说这样一来就天下大吉,平安无事了,但是事情显然不会往那个方向发展。
话说众君子斗败了皇帝太监之后,拔剑四顾,却是心下茫然,嗯,没有对手了,这可如何是好?圣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好吧,既然没了对手,大家就窝里斗吧。
于是,新一轮的朝争开始了。
那场令唐伯虎梦断的泄题案,普通人是看不懂的。
有那明眼的,对朝堂上的局势也了解得深刻些的,能看得出来是礼部的两个侍郎,程敏政和傅瀚的一场斗法,这俩人本就是礼部尚书这个位置的有力竞争者,程敏政倒了霉之后,第二年,傅瀚就顺利的登上了礼部尚书的宝座。
而只有身处朝堂之高的人才知道,这后面深层次的斗争是何等的激烈。
当时执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是闵珪,弹劾程敏政的华昶虽然只是个给事中,可随后发动舆潮的却是都察院的言官,这可不是因为科道言官同气连枝这么简单,就凭一个华昶,怎么可能使得动左都御史?
言官们的弹劾大潮和士林舆情,一向是政争之中的利器,只要顺利发动起来,皇帝多半都得就范,至少在土木堡之后,正德朝之前,这个法则是有效的。
而舆潮的目标只要指向了谁,这个人的下场也是注定的,当然,这也是在正德朝之前才有效,至少正德元年以来的几次舆潮声势都远超从前,可都没能奈何得了谢宏。
这样的利器,单凭傅瀚一个侍郎怎么可能发动得了?就算是闵珪也不行,除非他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轰轰烈烈这么一次,然后就卷铺盖回家,否则,没有实力派人物的许可,这样的大招他是没资格乱放的。
实际上,这是新势力对旧势力的一场清算,也就是新任首辅刘健对刚离任的首辅徐溥之间的过招,程敏政乃是徐溥的旧部,刘阁老怎么可能让他当上礼部尚书?这可是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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