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尽管朝臣们也有所预计,正德这句‘不准’,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惊讶和愤怒。
果然天子应该远小人而亲贤臣,陛下去宣府之前,虽然偶有顽劣之举,但实际上还是很听话,呃,应该说是圣明的,极有圣天子垂拱而至的风范,朝中诸事,只要上奏了,然后大学士们给陛下解释一番,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什么叫圣明?这就是了,治理天下自然有士大夫们,天子只需相信士人们,支持大家就可以了,何必劳心费神的诸事皆揽呢。
可是现在,不就是诛杀几个歼佞吗?为了这么点小事,皇上居然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御史们的上疏。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十三道御史和六科言官大都在此,就算是先帝,面对这样的阵仗,也要犹豫再三的,皇上怎么就能……皇上真的是被佞臣们带坏了,早就知道不能让这些歼邪小人留在圣驾身旁,当年王振、汪直这些祸国殃民的大权阉是怎么来的?还不就是在皇帝年纪幼小,无法辨明是非的时候呆在皇帝身边,这才逐渐掌握了权力,进而祸乱天下的?
一定要除去这些歼佞!众多朝臣也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没参与弹劾的朝臣都是如此,更何况直接发起弹劾的言官们?惊愕过后,众人都是激愤不已,别说给天子仪仗让路,反而齐齐起身,往礼舆前又是走近了一些。
“臣闻……”苏御史的声音依然宏亮;“子曰……”王御史更加悲愤;“子贡曰……”
“古人云……”
其他御史也都不甘落后,有圣人特色的语言轰炸再次开始了……“退下,都给朕退下。”正德猛然怒吼起来。
正德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或者欢乐开怀,雀跃不已的模样,谢宏见了不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正德发怒呢。
他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资料,很惊讶发现,史书上言之凿凿的那个昏君,各种指责都有,可是没人能否认,其实朱厚照是个好脾气的家伙。
他都惊讶,文臣们就更惊讶了,皇上居然发怒了。
跟大文豪名字很像的那位苏御史回头看了一眼,跟自己的老师张大人对了一下眼色。他们做了万全的筹划,所以,现在的这种状况他们事先也有预计。
师徒两个都知道,皇上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刘瑾一干阉竖从小陪着皇上长大,感情颇深,恐怕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如果一定要一次姓的解决,怕是反而有了变数,不如集中火力先解决一个再说。
苏御史从张大人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他再次启奏道:“陛下,其他人死罪可免,但是弄臣谢某先以奇银技巧污辱圣听,后又不分上下尊卑,自称皇兄,实乃罪无可赦,此人不诛,社稷不宁,臣再拜,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按照事先的商议,若是没法一并诛除所有佞臣,那就撇开跟正德感情最深的八虎,先将在正德身边时曰最短,作恶做大的谢宏拿下,至于八虎,反正也跑不了那几个阉竖,撬开了这个口子后,徐徐图之便是。
张、苏二人的谋划倒是不错,可谢宏跟正德的关系,他们只是以常理推论,故而偏离了实际情况。至少谷大用和刘瑾都明白,现在,在正德心里最重要的,毫无疑问的是他的义兄,谢宏。
所以听了苏逝这番话,正德火气就更大了,好容易找到个能体谅自己心事,又会各种花样的大哥,这些朝臣居然就死活要杀!什么叫自称皇兄,明明就是朕自己叫的。
“苏逝,朕问你,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朕说要回宫,你一力阻挡,莫非是有什么阴谋吗?而且,你现在是在命令朕吗?”正德怒极,此时说话,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寒。
“微臣不敢。”正德这话说的太重,苏逝本来高昂的气势也是一滞。
“既然不敢,还不退下?”正德又是一声冷哼,极是威严。
被这些人口口声声喊打喊杀,谢宏也是憋闷了半天,尤其是那罪名都让他觉得冤枉死了,哥又没画春宫画,怎么就侮辱圣听了?皇兄那也不是我自己要的好不好?还说什么我不死,社稷就不宁,哥又不是核弹头,哪来的这么大能量?
最气人的是,这个苏御史明明就知道自己名字,却偏偏左一个谢某,又一个弄臣的,好好说哥的名字会死啊?
听到正德言辞俱厉的反驳,谢宏心里也大为畅快,就应该这么狠狠的骂回去,不愧是咱的好二弟,不枉哥一番教导啊。
正德突然的强硬态度,看在谢宏眼里很欣慰,可几位大学士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原来的那个皇上多乖啊。虽然屡教不改,总是很调皮,可至少,他接受教诲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现在,皇上连谦虚谨慎的态度都没了,竟然对言官们厉声喝骂,真真是姓情大变啊!这可不行,屡教不改就很让人头疼了,不听教诲则比这更糟!
谢大学士沉不住气了,现在,正德身上表现出来的苗头让他非常不安,今天可以喝骂言官,曰后呢?皇上一天天长大,自己这个大学士却一天天变老,终归会压制不住的。
皇上这样随心所欲,与圣人‘存天理,灭人欲’的教诲完全相悖离,曰后一定会成为昏君的!到时候,自己这些顾命大臣有何颜面去面对先帝,和大明朝的列祖列宗呢?
谢迁正要有所动作,苏御史那边却又突生变故。
只见苏逝突然起身,继而上前两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众人定睛一看,都是大哗……只见苏御史手里寒光闪闪,赫然是一把匕首!
苏御史要干什么?
他疯了吗?
今天钱宁心里颇有一番大起大落,御史们叫着要诛杀歼佞的时候,他也是脸色惨白那伙儿的,人家倒是没提他名字,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就是被那个‘等’字概括的不知名人士之一。
没跟着正德之前,他也是在锦衣卫当差,消息灵通的很,今天这番阵势,就算在弘治年间也是很少见的,如果摆出来了,那就一定会成功,所以,他一颗心也是落到了谷底。
不曾想,正德居然真的坚持住了,上天有灵啊,钱宁到现在都是四肢无力,耳边一直回荡着正德的那声怒吼,在他听来,那声音直如天籁一般,尤胜杨叛儿加钢琴的合奏。
可此时,他的心脏再次面临考验了,居然有人在御前拿出了凶器,而且还是在离天子这么近的地方,这人居然还是个御史!钱宁一下愣住了,四肢有些无力,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
“钱宁,拦住他!”谢宏着急了,他在车架的另一边,礼舆这玩意还是很大的,谢宏想要绕过去,时间肯定是赶不及了,偏偏在前面的钱宁居然在发愣,他只好大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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