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殿下,我死了以后,一定会保佑你发财的……”
诏狱内,萧凡双目无神的瞧着朱允炆,有气无力的道。
朱允炆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与曹毅动作一致的往后退了一步,二人神情很是惊骇。
萧凡幽幽叹息:“算了,你那时是皇帝,估计对发财不怎么感兴趣……你还是多烧点纸钱,让我在下面发点儿财吧……”
“果然疯了……”朱允炆惊骇的与曹毅对视一眼,然后很郑重的下了这个结论。
朱允炆两眼发直,楞楞盯着萧凡看了许久,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下扑到萧凡身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语带哭腔道:“萧侍读,你怎么了?你真的疯了?”
“胡说!我哪里疯了?无论是阳世还是阴间,一个人想发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怎么能叫疯呢?”萧凡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朱允炆咂摸咂摸嘴,寻思了一会儿,扭头对曹毅道:“一个人想发财,确实也不算疯啊……”
曹毅点头道:“确实不算疯……”
二人神情一松,刚待开口,萧凡接着道:“太孙殿下,赶紧叫清流大臣们参劾我吧,晚了我怕没命了啊……”
二人沉默,擦汗:“…………”
朱允炆哭丧着脸望着萧凡,眼中充满了悲伤:“萧侍读,你真疯了?”
“你才疯了呢!”萧凡没好气道:“大臣们不参我,我肯定死路一条……”
“你已经这般田地了,大臣们若参你,你就死定了……”
“他们若不参我,我才死定了呢……”
朱允炆星目含泪,悲怆道:“萧侍读,你果真是关在牢里关傻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萧凡一楞,接着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昏暗的牢房墙壁,脸上一片深沉凝重之色,幽幽道:“救我出去又如何?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大一点的监牢而已,生命的光芒,如夏花般绚烂,亦如烟火般短暂,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弹指便逝,生有何欢,死亦何惧,我们终究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
朱允炆终于泪流满面:“萧侍读,没想到你危在旦夕之时,竟参悟了人生,如此从容不迫的面对死亡,这是何等的悲壮情怀……”
话音未落,萧凡深沉的脸色一变,急忙可怜兮兮陪笑道:“哎,太孙殿下,刚刚我只是说说场面话,给这凝重的场景增加一点悲壮气氛,你万万不可当真啊,救我是一定要救的,此事宜早不宜晚……”
朱允炆和曹毅再次呆楞住,久久不语。
良久,朱允炆长长叹气:“……我忽然觉得,皇祖父要杀你,也许并没错。”
曹毅大表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为什么一定要清流大臣们参你?”朱允炆很正经的问道。
萧凡垂头,脸上露出任谁也无法看透的了悟之色:“置之死地而生,画眉的郡主封号救不了我,只有大臣们的参劾奏章,才能使陛下放过我一命……”
朱允炆想了想,终于有了些大略的领悟。
“也许……你是对的。”
曹毅是个粗人,不太明白朝堂政治的深浅,闻言急道:“到底什么意思呀?大臣们参劾你明明就是火上浇油,为何反倒成了你的生机?”
萧凡笑道:“曹大哥,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成功的把那些大臣们的火气勾出来,我就能大摇大摆的走出诏狱了。”
曹毅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得苦恼的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照你说的做,帮人降火曹某肯定没办法,不过把别人惹得暴跳如雷,曹某倒是颇为拿手。”
朱允炆闻言有些兴奋的跃跃欲试,急不可待道:“我呢?我呢?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萧凡呵呵一笑,刚待开口,却见朱允炆单薄的身材,稚嫩的萌脸,以及一副可怜柔弱的受受形象,萧凡的笑脸顿时凝固。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贵为太孙,却被他爷爷压得死死的,一点权力都没有,他能帮自己干什么?
拍了拍朱允炆的肩,萧凡语气沉重道:“太孙殿下,你就……自己好好活着吧。”
朱允炆泫然欲泣:“…………”
萧凡看得不落忍,只好道:“要不这样,你保持你现在这个表情,然后关键时刻到你皇祖父面前哭一鼻子,这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朱允炆破涕为笑。
“区区黄口小儿,妄想同时娶朕两个孙女,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武英殿内,朱元璋看着朱棣的身影缓缓退出殿门,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萧凡此人不杀,将来不知会将我大明皇室祸害成何等样子!
若将两个孙女都嫁给他,那堂堂天家岂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朕宁愿负我两个孙女,也要保全我天家名声,此人必须要杀!
一股凌厉的杀机,在朱元璋胸腔内蔓延,充斥。
“传旨,明曰午时将萧凡押赴菜市,枭首示众!”
与此同时,春坊讲读官黄子澄府上。
时已深夜,万籁俱静,巡更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遥遥回荡在府外。
黄府内堂的烛火彻夜未熄,内堂里的几个人面色沉静的坐在客位,沉默无语。
许久,御史黄观站起身,不经意的瞧了瞧堂外的天色,神情颇为忧虑的道:“黄大人,宫里而聂公公传了话出来,说今曰晚间,四皇子燕王入宫觐见陛下,所言者,与萧凡发妻的身份有关,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呀?”
黄子澄眼皮半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礼部侍郎陈迪赫然在座,闻言皱眉道:“萧凡的发妻是谁?跟燕王有何关系?”
黄观摇摇头,道:“而聂公公传话很匆忙,我也没听得太明白,只知道隐约跟什么郡主有关,似乎萧凡的发妻跟燕王关系不浅,是个什么郡主……”
陈迪问道:“他的发妻多大年龄?”
“十二三岁的样子吧。”
陈迪闭目思索,良久,他睁开眼,沉声道:“老夫记得十二三年以前,燕王曾在北平诞过一幼女,陛下当时册封此女为常宁郡主,并命我礼部造册于皇谱,后来,四年前,燕王又上表称常宁郡主早薨,业已不在人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郡主莫不是……”
黄观闻言眼皮一跳,神情浮上几分焦急:“不会这么离奇吧?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活?”
陈迪微微一笑:“天家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自古以来,皇宫大内发生的离奇事情还少么?比如说当年燕王之女并非早薨,而是失踪了,现在又找到了,这样一解释,不就合理了?”
黄观面孔抽搐了几下,道:“若萧凡的发妻果真是郡主,那陛下很可能改变主意,为了孙女,不会杀萧凡了……这可糟了!”
久久不语的黄子澄忽然睁开眼,眼中一片明悟,他捋着胡须微微笑道:“尚宾心急了,老夫认为你的担心完全多余,天子一生杀伐果决,何时为儿孙私情而置国法皇威于不顾?萧凡欺君罔上,败坏皇室清誉,就算他的发妻真的是郡主也救不了他,孙女与皇威,孰轻孰重,老夫相信天子还是分得清的。”
黄观不放心的道:“黄大人,咱们……不如发动同僚,共同向天子参劾萧凡,给这件事再浇上一把火,坚定天子诛杀萧凡的决心,否则,若事有万一,天子改变了主意……”
黄子澄捋须呵呵一笑,笑容很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必不必,大可不必,咱们当臣子的参劾歼臣不能太过频繁,否则恐惹天子反感,老夫敢断言,萧凡死定了,不管什么郡主都救不了他,天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话未说完,内堂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噗噗”响声,紧接着,便听到黄府内的下人们一阵凄惨无比的哭喊声,黄府瞬间变得喧闹混乱,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黄子澄自信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仿佛完全凝固了一般。
好……好熟悉的噗噗声……黄观却是一副懵然的模样,撩起官袍下摆急急忙忙跑出了内堂,大叫道:“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谁在喧哗?”
话音刚落,只见一大块黄黄的物体从天而降,兜头便砸向黄观。
砰的一声闷响,黄观惨叫一声,捂着头脸立马躺到了地上。
聚集黄府内堂的众大臣吃了一惊,一齐往躺在地上的黄观看去,却见黄观奄奄一息的仰面躺着,不时哼哼呻吟两声,他的身上,脸上全都覆盖着一层黄黄的,黏黏的,其臭闻之欲呕的糊状物体。
黄子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气得浑身止不住直哆嗦。
“又是屎尿!是谁?究竟是谁与老夫过不去?太糟践人了!”黄子澄厉声嘶吼道。
内堂外面,一阵接一阵的噗噗闷响仍在继续,黄府下人们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仓惶奔逃,府内一片混乱。
黄子澄气得快吐血,蹬蹬蹬几步奔出内堂,仰天厉吼道:“何方宵小暗算老夫?有本事你站出来,老夫与你拼了!混帐东西,竟敢欺负到老夫……噗!啊——”
黄子澄也中招了……府外围墙上方,一道豪迈的声音远远的哈哈一笑,大喝道:“姓黄的老东西,萧凡快被杀头了,他说临终一事未了,死不瞑目,托某家给你黄府送上区区薄礼,这样他也含笑九泉了……薄礼送到,某家告辞了!哈哈……”
声落人远,府内漫天花雨般的糊状物也停了下来。
内堂门口,黄子澄气得几欲晕厥,几名下人见状不妙,急忙将他身躯扶住。
跟黄观的下场一样,黄子澄的脸上,身上沾满了令人恶心的屎尿,头发披散,形容很是狼狈。
陈迪走上前,骇然道:“黄大人,你没事吧?”
黄子澄浑身直哆嗦,浑浊的老眼布满了仇恨的血丝,咬着牙厉声大吼道:“萧凡!萧凡!你这混帐王八蛋!临死你也不放过老夫!老夫若让你死得太痛快,算我对不起你!”
猛地扭过头,黄子澄朝坐在椅子上捂脸呻吟的黄观阴沉道:“尚宾,你收拾一下,去联络朝中清流同僚,两个时辰后,咱们入宫觐见陛下,一定要力谏陛下将萧凡这国贼歼臣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天子下诏,明曰午时斩萧凡,这道旨意很快便传到了昭仁宫。
江都郡主猛地站起身,俏脸一片煞白。
皇祖父真要杀萧凡?他……怎可如此无情!
一片绝望之色渐渐浮上郡主俏脸。
罢了,赫赫皇威面前,一切儿女情长皆是镜花水月,萧凡,你等我,我这就下来陪你……郡主万念俱灰,抬起纤手,一支锐利的凤簪悄然探向心口,决绝,无悔,伴着晶莹的眼泪,绽开一朵鲜红的血花……武英殿内。
“扑通!”
朱允炆向朱元璋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哀哀求告道:“皇祖父,求您看在孙儿的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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