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备校尉倾巢而出,马军司随时在边界枕戈以待,再加上数十万边军,龙兴府又有数万呼应。一旦西夏有变,可以立即作出反应。
冒雨从宫里跑出来的沈傲大致已经有了几分把握。这些时曰西夏的奏疏和邸报都会按时送过来,有了这个,沈傲对西夏颇有几分了解,西夏最动荡的因素已经不是龙兴府,而是分布在西夏附近的党项部族,这些人虽然未必能从国族手里分到太多好处,可是一旦有心人挑唆,便极有可能滋生变乱。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掌握了相当多的边镇驻军,尤其是靠近三边的横山五族,其首领虽然不是宗室,可是在西夏国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卫慕氏,这个家族曾是西夏开国国主元昊的母系,此后与宗室联系也更为紧密,几乎西夏宫廷的皇后,都是出自卫慕氏。
整个部族虽然只有万余人,可是附近推它为首的党项族多达十万之众,又靠近契丹,大宋接壤的三角边境,西夏边军,或多或少会受这个部族酋长的影响。
可以相信,一旦李乾顺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不甘心的西夏国姓随时可能联合起来,又趁着淼淼公主的孩子还未出世,一场叛乱只怕从现在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不过西夏此行,沈傲不得不去,便是九死一生,他也要手持尚方宝剑去闯一闯,在他的心里,隐隐已经将西夏当作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厮一辈子从来没吃过亏,岂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更何况淼淼和肚子里孩子还留在那里,身为男人,沈傲没有逃避的理由。
冒雨钻进车厢,车夫大声道:“王爷,方才蔡家那边有个人来传信,请王爷去蔡府一趟。”
沈傲坐在车厢里拧着衣袖上的水渍,不由愣了一下,道:“不去,回府。”
车夫颌首点头,又说了一句:“那边来人说,太师已经没有多少时候了,只是希望临死之前,见王爷一面。”
沈傲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去蔡府。”
马车冒雨到了蔡府这边,几月不见,整个蔡府萧条了许多,甚至是门前的杂草也无人去打理,那一对狰狞怒目的石狮,此刻在雨水的瓢泼下显得黯然无神。据说早在不久前,已有不少家仆跑了,蔡府的主事去京兆府叫差役捉拿逃奴,若是换作从前,京兆府早就鸡飞狗跳四处锁拿了,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京兆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虽是应了,却是一个差役都没放出去。
因此,沈傲穿过门房和一处牌楼时,发现整个蔡府更是萧索,除了几个佝偻着腰的老仆,再看不到人踪。沈傲心里想,若是蔡京想到会有今曰,当年起高楼宴宾客时还会那般肆无忌惮?
一处沉香的厢房里,帷幔轻轻地被吊钩钩开,奄奄一息的蔡京显得更是苍老,脸上的皱纹比一只百年老龟更加深刻,他的眼眸暗淡无光,弥留的最后一刻,燃不起他求生的希望。
浑浊着药和檀香的味道让沈傲觉得有些刺鼻,可是看到蔡京,他却沉默得没说什么话,只是坐到塌前,端起一边桌几上的一碗汤药用勺子舀了舀,接着缓缓地送入蔡京的嘴里。
蔡京的嘴唇很干涸,却是出奇地配合,小口而轻轻地抿着汤药,似乎这药味太过苦涩,让他不由拧起眉毛。他终于艰难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回天乏术,再吃这个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走得舒畅一些。”
沈傲识趣地放下药汤,微微一笑道:“太师好些了吗?”
蔡京淡淡一笑,一双眼睛,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他轻轻咳嗽一声,才道:“平西王好算计,老夫甘拜下风。”他先是示弱,突然又道:“若是二十年前,老夫绝不至如此,人老了,许多事都有了顾忌。”说着吁了口气,又继续道:“老夫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并没有什么遗憾,只可怜老夫的子孙,要为老夫遭这个罪。”
沈傲抿了抿嘴,并没有说什么。
蔡京道:“平西王为什么不说话?”
沈傲犹豫了一下,道:“有些话,本不该说,既然太师如此说了,今曰本王也索姓说了吧,蔡家会有今曰,是咎由自取,与太师有关,却又无关。”
蔡京叹了口气,并不反驳什么,突然,他的脸上泛出一些红晕,艰难地换了个睡姿,道:“李邦彦这个人,平西王不要轻视,平西王要做出一番事业,不除此人,早晚还要前功尽弃,此[***]国不在老夫之下。”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怀州这个地方,平西王可知道吗?”
沈傲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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