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里头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蝇头小字,扬着单子的人匪号叫三头蛇,乃是黑风寨寨主,也是福建路海域响当当的角色,这时在他的脸上,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这是自家兄弟冒死带回来的告示,诸位可要看看,泉州那边上千条船已经出海,姓沈的也发了话,投降的既往不咎,不降的,株连三族,杀无赦。”三头蛇将单子放在桌上,便默不做声了。
在座的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换作是别人,这告示他们或许不信,海坛山上将近两万人,真要株连,那得杀多少人?流多少血?可是沈楞子的话,就难说了,这种凶神恶煞的杀星,什么事作不出?
一些有名有姓,有家有业的人更是心里发虚,尤其是那四大海商里的人,这些人都是登记在册的,姓名籍贯都在四大姓的府邸里,四大姓被查抄,那单子肯定是落在姓沈的手里了,人家照单抓人,真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再者说,姓沈的底细大家都打听了,苏杭那边,姓沈的说杀人就杀人,京畿北路那边也是说杀就杀,死在姓沈的手里的,什么太尉、什么苏杭造作局的官员、太监、将校,哪一个在这些海贼眼里不是了不得的人物?说得再难听点,如此金贵的人,姓沈的杀起来,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而他们那些穷亲戚,就更不必忌讳了。
众人面面相觑,陷入沉思,那一双双眸子,也不禁多了几分狐疑,从前大家兄弟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是眼下,这兄弟的情谊还在不在也只有天知道。
道理很简单,能坐在这里的,谁知道人家会不会为了保全妻儿老小出卖了自家兄弟,尤其是对那四大姓出来的,更是多了几分堤防,这些人在岸上还有几分身份,如今家主也都死了,哪里会肯做一辈子海贼?家人在岸上又是走不脱的,心里有顾忌,说不准儿待会就反目成仇,杀了自家兄弟去报功。
这种事,海贼们见得多了,莫说是关系着妻儿老小,便是同穿一条裤裆的好兄弟,都能为了分赃不匀而杀得你死我活,什么狗屁兄弟,那是酒桌里叫出来的,真要信这个,早就死了不知多少遍了。
聚义堂里只有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偶尔的咳嗽声响,却都是狐疑地四顾张望,你看看他,他看看你,眼神中有猜忌,有畏惧。
先前说话的三头蛇见大家这个样子,用指节磕了磕桌子:“兄弟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但说就是。”
有人道:“说,说个什么?姓沈的不给我们活路,杀他娘的就是,三头蛇,你拿这个东西出来做什么?难道是要拿了单子,带着弟兄们去投奔姓沈的?哼,海上吃饭的兄弟,就没一个贪生怕死的,你若是敢出卖兄弟,我水上飘第一个饶不了你。”
三头蛇狠狠一拍桌案,怒目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水上飘不怕死,我三头蛇难道就不是好汉?”
有了人引头,大家纷纷道:“对,和姓沈的打到底,他杀咱们全家,咱们也杀他全家。”
“攻泉州去,看他敢如何。”
…………这些狠话,倒像是要撇清自己的干系一样,一个比一个说得狠,聚义堂里终于有了几分生气,鼓噪一番,多了几分杀伐。
倒是那四大姓的头目,此刻却是异常的冷静,这些人都是官商家里最信得过的主事,这一次出海,是奉命勾连海盗,与泉州的家主里应外合的。只是如今家主灭了门,他们顷刻变成了无根浮萍,一时也寻不到什么出路。
若让他们一辈子去做海贼,还真是狠不下这个心,这些人里哪个不是有家有业,在府外头有些别业的?一大家子老小又攥在姓沈的手里,连一点侥幸都没有。虽然他们也放出了几句抵抗到底的话,可是说话时并不热烈,再加上许多海盗头目狐疑地看向他们这边,更令他们心里头有些不悦。
放完了狠话,大家像是完成了任务,至于如何抵抗,那就不是好汉们的勾当了,反正也商议不出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于是大家各自散去,纷纷告辞。
四个海商的主事是一块儿出去的,相互打了个眼色,抬腿一起走,这四人平时都说得上话,到了这里与寻常的海盗也格格不入,以往也都是一起走的。只是今曰他们四人的举动在别人眼里,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同,几个海贼头目看到四人离去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叫来了小喽啰,吩咐道:“盯着他们,若是他们敢有异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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