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一开始就已经猜测到,陈夫人端庄大方,又是名门之后,断不会作出这种事的,除非……那个男人对她极为体贴,关怀备至。况且这陈夫人怀了他的孩子,若换了其他人,为了自家的姓命,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孩子打掉。可是这陈夫人冒着天下的干系要把孩子生下来,便是想为她的……那个那个生个孩子。”
太后怒道:“娼妇!”
沈傲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二人苟且到这个程度,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所以在点菜的时候,微臣注意到,五皇子点的菜乃是五彩鸽子羹,而陈夫人点的却是熘鱼骨。微臣后来打听到,这鸽子羹乃是陈夫人最爱吃的菜,且对有身孕的人极有好处。至于熘鱼骨也很对五皇子的口味,宴会之上,嫔妃皇子们大多都吃自己点的菜色,因为每个人点的菜都是最合自己口味的。而唯独只有五皇子吃的却是陈夫人点的菜,而陈夫人吃着五皇子所点的菜,敢问太后,这可以不可以叫作心意相通?”
太后脸色铁青:“亏得你的机智,这一对娼妇小人……”原想骂些什么,可是身为太后,实在不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怒气,话说到一半,一时顿住了。
沈傲这个陷阱巧妙在先假设二人歼情正热,再在点菜上做文章,若真是一对情侣,自然会为对方着想,哪里想得到,就在这背后,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才让他们露出了马脚。
沈傲继续道:“微臣在宴会上发现了五皇子可疑之处,但苦于没有证据;既然太后已经放手让微臣去查,微臣只好兵行险着,在赵枢回府的路上将他截住,借故他冒充皇子,让人拿了他送到武备学堂拷打,终于让我寻了点有趣的东西。”
沈傲将那香帕取出来:“微臣之所以断定赵枢身上一定藏着这东西,是猜测那赵枢既是入宫去见陈夫人,为了让陈夫人知道他的情意,是一定会将他们的定情信物随身携带的。”
沈傲步入帷幔,小心翼翼地将香帕交在太后手里,道:“请太后看看。”
太后接了香帕,轻轻地闻了闻,厌恶地道:“不错,陈夫人最喜欢兰花,帕中有兰花的香气。这香帕确实是御用之物,乃是陈国公送来的料子,从江南那边送来的最好的绸缎,哀家见这绸缎好,便让人做了几十条香帕,送到各宫里去,你看,上头还有宫里的印记。”
随即,太后将香帕收起来,道:“你去把敬德叫进来,哀家有事吩咐。”
沈傲去叫了敬德过来,敬德小心翼翼地进来拜倒:“娘娘有什么吩咐?”
太后正色道:“去,到各宫去走一趟,和她们说,就说哀家赐她们的帕子想拿回来看看,请她们叫人送来。”
敬德不敢说什么,立即应命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沈傲拜倒请罪道:“太后娘娘,微臣孟浪,为了寻出真凶,竟当街殴打皇子,请太后恕罪。”
太后欣赏地看了沈傲一眼,若不是沈傲有这样的机智和胆色,再加上那份宁愿得罪皇子的忠心,这件事要水落石出只怕比登天还难,朝里的那些官员也不是没有干练的,可是一涉及到内朝和皇子多半就装糊涂了。
太后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做得很好,请罪就免了,若真是赵枢做的,这一顿打还只是轻的。”
有了太后这句话,沈傲算是放下了心,普天之下,太后最大,到时候莫说是那些言官和一个小小的蔡绦,便是皇上亲自问罪,沈傲也绝不怕要担什么干系。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景泰宫里一阵沉默,太后只把玩着手中的香帕而沉默不语,沈傲也不好说什么,干坐着胡思乱想了一阵,敬德那边终于拿了一沓香帕来了,跪下行礼,随即道:“娘娘,各宫的帕子都取来了。”
太后慢条斯理地问:“都取来了?”
敬德听出太后的话外音,立即道:“也不全是,陈夫人那边说帕子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不小心丢失了,奴才也不好问,只是叫几个内侍去御花园那边找一找,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太后淡淡地道:“你出去吧,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你给我盯着,靠近景泰宫的,杀无赦!”
敬德不安地道:“奴才明白。”说罢,小心翼翼地碎步出去。
等到敬德的脚步走远,太后霍然而起,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拉开帷幔走出来,冷笑道:“好,好得很,皇子和夫人勾结上了,礼义廉耻他们不要,也就别怪哀家不讲什么祖孙之情。沈傲,你来说,哀家该怎么办?”
沈傲犹豫了一下道:“惩处是肯定的,可是这事儿还要瞒下去,一旦流传,天家和陛下的声誉可就全完了。”
太后颌首:“你说的没错,哀家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又该如何惩处那一对歼夫银妇?”
沈傲淡淡地道:“随便安插一个罪名,该怎么处置还得怎么处置。”
太后冷笑道:“陈夫人由哀家来处置,至于赵枢由你去办,怎么安罪名是你的事,让他自缢吧。”
沈傲犹豫了一下:“这只怕不妥,按我大宋的祖制,皇子只能由宗令府处置,臣毕竟是外臣,传出去,微臣的声誉……”
太后板着脸道:“你还有声誉?沈楞子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哼……”语气放缓了一些:“若是让宗令府那边去办,就绕不过拿出确凿证据来,这种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自然由你去办。”她抚了抚额头,脸色显得更加差了,幽幽地道:“你下去吧,立即带你的校尉去拿人,官家那边,哀家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沈傲被太后说了一句你还有声誉?真真是心都凉了,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是这样的形象,连久居深宫的太后都糊弄不了,沈傲只好尴尬地道:“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