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婉卿与佳凝入安的事,不可谓不波折。长阳却能从零星的片段中窥出她的身份,可见此人甚为聪明。
“你是怎么到安国的?又是怎么遇见安皇的?”顾婉卿问道。
却见长阳叹了一口气,“非我主动赴安,实是迫不得已。那日安皇带人折返,我与寨中诸位兄弟寡不敌众,被安军生擒。安皇念我曾有心救他,便在我的央求下,放了寨中的兄弟,却执意带我到安。”
左煦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长阳的见识,非山野乡民可比,况且,他已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安全起见,左煦没杀了他灭口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皇后娘娘,草民以为,安皇此人城府心机极深,实在是可怕。”长阳摇着头,脸上仍心有余悸的样子。
顾婉卿侧目,“何处此言?”
一口饮尽杯中冷茶,长阳长舒一口气,说道,“我随车队入安国都城后,便被安置在一家客栈里。只要不离开皇城,其他一切都是自由的,不管我出入哪里,见过谁,与谁通信来往,打探什么消息,都没有人从中阻拦。可是正因为这点,才越发让人心悸,不知安皇意欲何为。”
“此番来见娘娘也是如此,他明知我们都是妄图离开安国的祁国人,却特意支开旁人,让草民与娘娘单独会见,这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实在叫人心生恐惧。”
听闻此言,顾婉卿不禁轻声叹息,原来,不只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这许多年来,只有左煦,给了顾婉卿最深的挫败感。她的所有努力与挣扎,他都清楚明白,并且从容应对。左煦是一个真正站在高处的人,他似乎总能居高临下地看清所有人的想法,然后按照他的喜好,选择迎合还是反对。
张扬而任性,让人摸不稳脉络,让人慌乱无措。
然而,“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回到祁国,你呢?”顾婉卿的眼中是势在必行的决然。一个人,坚定了决心,便可以义无反顾,与处境无关,与对手无关。
“草民听候娘娘差遣,唯娘娘马首是瞻。”
启程之时,天已大亮。
此次出巡,规模盛大,朝臣、护卫、随从……浩浩荡荡近百人站在前殿,整装待发。
为首宫人手拿静鞭高高扬起,狠狠甩下,清脆的声音霎时划破天际。仪仗随之启动,从宫中走向外面的世界。
左煦端坐在五色华盖里,垂幔自宝珠顶而下,使他的身躯若隐若现,却无端生出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垂幔下摇动的风铃,随着行走时带起的轻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动,仿佛也为他的气度动容。
“君临天下!我今日才终于知道到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姑姑,若圣上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数,想来会有无数女子蜂拥而来、趋之若鹜吧。
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举世无双的清华气度,这样的身份有多少女子可以招架?终究是可惜了。
许久的沉默,那个一直泰然处之地女子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住了。在清荷终于反应过来玉芝说了什么时,忙“嘘”了一声,以示噤声。
顾婉卿坐在队伍靠后面的撵轿里,与左煦的华盖远远相隔。
她一直闭门沉思,将意识封存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声音零星入耳,却未打乱她的思绪。
听说,此次随行的人中,恭亲王及恭王妃均在此列。时机不易,稍纵即逝,她需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队伍行了一天,终于在与安国都城毗邻的一处城镇安阳县停了下来。皇帝下榻之处,自是经过千挑万选,譬如今日,便是下榻在一个告老还乡的三朝元老府邸。
整个府邸被守卫团团围住,顾婉卿自是出不去的,她也不急,索性安心呆在下榻的院子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书,就着夕阳的光亮,细细翻看起来。
却不想,书才将将翻了一页,清荷已匆匆赶来。“姑娘,前台搭好了戏园子,已咿咿呀呀地唱上了,皇上觉得有趣,传召您过去一起听呢!”
安国风雅,最是通晓管弦之音,其戏曲更是发展到极致,天下雅士无不以闻安戏曲为荣。
更重要的是,那里人来人往,而人多,最是方便办事。
赶到戏园子时,果然不出所料,整个园子满满都是身着常服的官员及家眷。左煦身着紫色麒麟袍,坐在最前面,极为显眼,几乎不用顾婉卿刻意搜寻。
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顾婉卿找了个离他最远且极不引人瞩目的角落,径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