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交战,险象环生,各有千秋。
然,即使完颜澈手中‘苍冽’再利害,招式再狠,仍敌不过失血过多后所导致的昏眩,敛眸失神间,对方扇刃一挥,铠甲横沟迸出,胸腔血红隐隐汩涌,使他力所不济间插剑撑膝,浓重的喘息不止,眸中杀气未减。
铁扇收回,铁扇无名对负伤的完颜澈眸中露出欣赏,若他并没有受伤,相信他的实力不及如此,对于英雄,他一向敬重,虽然他只是一个终日活在暗夜里的杀手。
“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去救人,再晚些,恐怕将军夫人便要遭遇不测了。”铁扇无名‘善意’提醒,那个女人若真死了,倒是可惜了。
“什么意思?”完颜澈大脑轰隆一震,惊膛地看着他,眸中杀气迫人。
“信不信由你,我不想杀你,而且你暂时还没有那个本钱死在我这柄铁扇手上,你的身价目前没有人出过,对于一个不值一钱的人,无名不屑下刃,言尽于此,后会有期!”此话一出,铁扇无名凌空跃起,森然白影划空而过,峰顶上已无他的踪迹。
“你——站住。”完颜澈愤然怒吼,一想到君子言处境危险,更觉自己愚不可及,方才他就应该与她一同回去,而不是在这里耗时间。
将衣袂撕扯,完颜澈先封住自己胸前几处大穴,再将大腿的伤口包扎,即刻疾步下岭,凌跃而下,不在乎这样的蛮举会对自己造成内伤大损。
那一边,君子言在‘苍魄’一阵狂奔下,瘦弱的身子在马上摇摇欲坠,风势狂凛,几欲将她拉下马,脸上惊得煞白如雪,眼前的景致在眼前一闪而过,心捣若鼓,在如此险陡的山峻,再加上如飞一般的狂驰,已然吓得几欲七魂失了三魄。
此时,正从半峰腰赶上的夙煞绝驾马而来,一身贵气难掩,在峰岭奔驰而来的身姿耀眼夺环,谪雅清贵如仙,不沾尘世半点凡尘。
方在远处已然见到从峰岭下来的墨色神驹,马上那抹蓝影使夙煞绝眼前一亮。
“驾——”夙煞绝马鞭再挥,被君子言摇摇欲坠的身子惊得煞白,喝道:“子言,抱着马脖,等我——别让自己摔下去。”
浑厚的声线在峰岭盘旎回荡,生起阵阵回音,皆是男子内心从所未有的寒悸惊慌。
原本处于颠颇的君子言闻声望眸,摇曳间见到远处朝自己奔来的褐色马驹上的玄衣男子,瞬间,惊恐的心即刻变得微不可见,清丽的脸上扬起淡雅的笑意,她就知道,他定会来救她,如每一次一般,在她遇难时,他便会伸出援手,就如冬日里的那缕曙光。
马蹄狂驰,陡岭中一墨一褐两匹马就快要擦身而过,狂风呼啸,惊险万分,稍一不慎也许便会摔下峰岭,粉身碎骨。
暗处,一柄弓箭此时正对准陡岭中,黑色神驹上的蓝衫女子,箭尖杀气森然,拉箭之人待在两人快要擦身子际,拉弓一射。
咻——
冷冽的陡岭寒风中,那箭直逼袭来,两匹俊驹擦身之时,夙煞绝潭眸霍然惊膛,神色惧变,下一刻,谪雅的身形离马一纵,箭已直穿后肩而过。
马儿狂奔,两人擦眸而过,君子言两眸睁膛,亲眼看着夙煞绝为自己挡下一箭,“煞绝——”声线枯怮,如孤雁血鸿满心的凄戚。
窄岭陡峰,险峻惊魂,‘苍魄’上君子言伸手想要将夙煞绝抓住,却无奈只是陡劳,这一刻,君子言被从未有过的惊慌袭然,万念惧灰。
身中箭伤的夙煞绝从马上跌落,急速的下跌中身子失控翻滚,眼看要坠落陡岭,只听迸折一响,箭柄被他折断,即时插土撑住,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出腰间连环刃,使出所有内力将其挥出。
陡峰上一棵树猝然被砍落坠下,挡住‘苍魄’去路。
刹时间,‘苍魄’扬蹄嘶鸣,最后终于停止奔行,君子言从马上跌落,一身跌痕,然,此时她已经无瑕顾及。
见君子言已然平安无事,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奔来,夙煞绝心头一震,俊逸的脸上扬起一抹欣然,胸前大量血汩迸出,渗透一向清贵尊雅的玄衣袭襟。
“煞绝,煞绝——”君子言连滚带爬走到他面前,即刻趴下,紧抓着夙煞绝沾血的手,慌道:“撑住,为了我,别掉下去。”
他是她第一次想要倾心相囊之人,她不要两人还未倾身相许便已然天人永隔,他既然已经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她便不允许她抛下自己。
一滴滴咸涩的泪水滴溅在他的脸上,夙煞绝惶然震撼,两眸惊膛,她的话如一根根荆刺针刃扎进他的心。
喘重的声音迸出,笑道:“子言,相信我,就算我掉下去,我们定会终有一日再见,别管我了,再拉我,你也会掉下来的——”
身中一箭再加上方才使出内力挥刃,心脉被箭封住,他已经无力施展轻功。
“夙煞绝,你不想娶我了吗?不想要我了吗?我们在雪杏樱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还有三个月我们就要去桃花谷了,你舍得扔下我吗?舍得吗?”沾血的手微滑,君子言用尽力气死命抓住,对夙煞绝撕吼道,声线里皆是绝望,若他真掉下去,她知道自己会变得如何?
“不舍得,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如何舍得?所以——我不会死,子言,放手吧!”夙煞绝心痛迸言,幽深的潭眸一层层浮雾渐生,滚烫的泪水从他绝逸的脸庞滑落,他的子言他怎会舍得不要,怎么舍得让她落泪。
“我不放,放手的话你会死的,我也会死,煞绝,我求你,为了我,为了轩瀚,别掉下去。”被插入箭的岩石渐渐龟裂,君子言却仍然紧攥着夙煞绝的手不放,摇头痛泣的凄吼。
“子言,快松手。”感觉到岭石快要龟裂,夙煞绝大惊,对君子言喝道。
“我不——”渗血的手腕在君子言不断泌出汗的手中渐渐滑落,然君子言仍然紧抓不放,身子已一点点有往下倾滑之势。
“我不会死的,相信我,我夙煞绝这一生,非你君子言不娶,等我!”浑身的声线里带着他一贯的柔情,这一句话是他对她的白首承诺。
指尖两滑,手中挥空,“不——煞绝。”
声声淬血,三个字道尽悲怮凄绝,那是她毫无保留的绝望干枯。
山峦百集的云雾中,君子言凄怮的声线震动山脉,身形不断下坠的夙煞绝枯怮一笑,手腕上仍残留着她方才的余温,看着自己指缝间凝涸的血迹,她和他之间的承诺已经凝固,如同他的爱从此尘封。
白首相约,就算不能相守,也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