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把耿于怀安置到了其他的房间,并没有再吩咐人彻底的分开两人。只是命令手下看好涟漪。如果握着这样一个“袭人”的手,可以让于怀安心的话,那么他愿意成全。
让人通知刑离赶回,亦通知在外的“东靖五子”迅速回国。普通的医生没有办法救于怀的命,只能用血浆来拖延时间。真正有希望有能力救于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幽晚,一个是勾陈游破云。
游破云素来对各种奇怪的毒物有研究,,这是他的个人爱好,甚至远赴非洲和澳洲去寻找世界上各种异毒,研究解药。如果世界上除了幽晚,谁还能救于怀,只怕最有可能的就是游破云。可是单招他回来,幽晚日夜盯着“东靖盟”的眼睛,一定会有所觉,那么她的后手呢?只怕连游破云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回一起回,多几个分散的目标,相对来说只怕更安全一些。
而幽晚,你今晚的这个电话只说了“坏消息”,那么“好消息”呢?表面上吩咐了盟里的人紧守“耿宅”,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暗里却吩咐执事把召唤医生和寻找血浆的动静搞的大一些。甚至留下一个缺口给暗藏的“袭人”探子可以安然把消息带出去。
幽晚!
不要让我真的找到恨你的立场和借口。我可以忍受你的挑畔和伤害,可是我亦是人,我也有底线,不要逼我不得不放下愧疚与你对立。
这一夜是鲜血淋漓的一夜,尽管看不到颜色,涟漪却非常清楚的明白握住她手的男子身上不断渗出的是血。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迅速的清理了伤口,就打上了止血的点滴。然后有护士过来熟练的上药包扎伤口。
医生说:主要的伤口有七处,一伤在肋骨,还好并不严重,做了处理后期好好恢复并没有大碍。一伤在肩胛,匕首虽然刺的深,可是没有伤及筋骨,所以上了药止住了血,剩下的事也就是休息。还有几处伤虽然都见了血,可是只是皮外伤,更没有什么大碍。真正致命的伤口是心脏处的划痕,只是四、五寸左右的一道血痕,可是因为上了白药打了止血针却依旧不管用,造成持续的流血,所以反而成了身上最致命的伤口。
而这伤~是他拉住她的手划过的!
她与他明明不认识,她甚至是带着仇恨来暗杀他的“袭人”,可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她会心软;为什么最后一刻,看到他那释然、解脱的微笑会抑制不住心的疼痛。为什么他那深邃而忧郁悲伤的双眼让人似曾相识。为什么?
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因为他的一句:“不要再离开我!”她控制不住的悲泣痛哭,迷蒙的黑暗里,她深知自己对他不是单纯的仇恨,可是一想到风亦说过的话,一想到他杀“袭人”时那残忍的手段,却又不自禁的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究竟是谁?
凌晨6点,耿于怀开始发烧,浑身滚烫。胸口的血一直在往外渗,纱布一条一条的换,这边在输血,那边血流的速度却比输入的速度要快的多。嘴唇渐渐青紫,脸却如火一般的烫手。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大量的失血加上内心郁结挣扎,还有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内外煎熬,血流不止,偏偏又用药物控制不了。
冰袋一袋一袋的拿来,温度却降不下去,退烧的药不敢一直注射,因为血流不止,怕退烧药下的猛了,身体的温度一下降了下去,体温偏低的话,那情况更糟糕。
刘业勋在屋子里一圈一圈的度步,原本四十岁左右的样貌,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纠结的眉头,眼角和额头深刻的皱纹,微弓的背,仿若苍老一夜之间来临,仿若肩上的重负要将这老人压倒了一般。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的在屋子里兜转着,往往反反,仿佛他的脚步停下了,耿于怀的呼吸也会停下一般。
他在等,等幽晚的电话,他知道她既然叫他来救耿于怀,肯定不单纯,她无非是要给自己一个打倒他的机会,无非是要一个可以羞辱自己的机会。
他给她,如果她愿意放过耿于怀,他可以放下多年的尊严,如果她要他忏悔他当年的放弃和背叛,他愿意。可是她不找他,她仿佛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手机每隔十分钟就响一次,可是每次匆匆的接起,又失望的放下。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的反复测试体温,换针水,换鲜血渗湿的纱布。有护士用棉签沾了清水滴到耿于怀开裂的嘴唇上。可是耿于怀抓着涟漪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松开。
涟漪安静的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的手滚烫的象火炭,可是她却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远。心里无助而惶恐,她从不知道死亡可以这样把一个人的生命一寸一寸的抽离。心里翻滚着滔天巨浪,明知道这男人死了,她来的任务就完成了,简风亦的威胁就解除了。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不要!不要!不要!”挣扎着、疼痛着。渐渐声音变大,如雷声轰鸣,在她的心底呐喊:“她不要他死!她不要看着他死!”
脑袋里仿若有千千万万的针在扎,每次刺中带来的疼痛都让人惊跳。可是她只能这样呆坐着,而无能为力。
猛的手腕上的手指又一次的收紧,力度之大,几乎让涟漪痛的呼出声来:“花语!”他痛呼,声音惨烈,仿佛正经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人一挺竟要从床上坐起,眼睛却是闭着的,一旁的护士急忙伸手按住。
胸口的血流的更猛,原本已止血的肩胛在这一挣扎间又撕裂了伤口,白色的绷带上立刻又染上了一抹血色。旁边的医生和护士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制住了挣扎的身体。好不容易重新包扎了伤口。耿于怀火烫的身子却开始不自禁的抽搐。
医生慌忙又测了一次体温,不得已只有又打了一针退烧的针,血浆不能断。耿于怀身上的衣物除了贴身的大部分已经褪了下来。全用冰袋捂上,现在首要是要先把温度降下来。
这样反反复复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温度终于降下了少许,人也不再抽搐,可是依旧没有清醒的神智。嘴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时不时的大喊一句:“花语!”,每叫一声,涟漪的身子都控制不住的一阵轻颤,心里的挣扎便更厉害几分。
终于刘业勋忍不住走到了涟漪身旁轻声说:“他叫‘花语!’,你就应他一声。”
涟漪抬头,这个瞬间苍老的老人,眼神里居然全是无奈、焦灼和祈求。
“花语。”耿于怀的手又一次抽紧,仿佛在确定手里是不是依旧抓着那不愿意放开的手。
涟漪点着头,另一只手终于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我在!”
我在!
~多简单的两个字!
可是当涟漪说出这两个字,心里那挣扎,那疼痛,那烧灼,那无奈,那苦涩,那无助好像都重重放了下来。原本不断轻颤的身子骤然轻松。
“不要再离开我。”他低声轻喃。
她说:“好!”眼泪却已不自禁的流了满脸,湿了衣襟。
明明已烧的迷迷糊糊,听到涟漪的回答,他眉宇间的痛楚却一瞬间云淡风轻,他握着她的手掌还是滚烫的,可是嘴角已弯起一抹安心的弧度。
窗外的天已大亮,晨曦初露,金色的光带透过窗棂射在耿于怀绯红的面颊上,眼睫上浮起一滴琉璃晶莹,似垂未垂,似坠未坠,在透明的光色里光华璀璨,仿若暗夜里遗失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