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为城儿做主啊!城儿一向是个听话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被人蒙骗了!”顾夫人难得一边梨花带雨的哭着还能一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我可怜的儿子!”
裴老太爷被她哭得心都揪到了一起,连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儿子是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说完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裴锦添夫妻,“你们两个还傻愣着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老实说清楚!”
秋晚琳站在裴锦添身后,手脚冰凉,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现在要如何是好?固然她手上并没有得了多少银子,大头都被裴四爷得了去,可是说到底那块令牌是从她手里出去的,她公爹平素就偏心裴四爷,要是知道实情定然会觉得都是她一人的错,说不定还要怪她挑唆,带歪了裴四爷……
秋晚琳浑浑噩噩不知道如何应答,裴锦添已经把事情说完了,只是其中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说那块令牌,他只说自己去城北药铺赊账拿了一些药材,不想被裴四爷知道才学着他去赊了药材。
话刚说完,一个茶盏就砸了过来,裴锦添下意识的躲了半步,茶盏还是砸在了他肩膀上,落地破碎的声音惊醒了秋晚琳。
“你这个孽障!自己作孽,还要连累老四!”裴老太爷怒不可遏地点着他骂道,“我告诉你,这件事跟老四半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找上门来要赔钱还是赔命你自个儿想清楚,妥妥当当的解决了,否则……否则……”
裴老太爷想来想去,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顾夫人依在他胸口,低低的,温柔又委屈的劝道:“老爷,您莫要生气,仔细伤了身子,又伤了三爷的心。三爷也是裴家的人,就算这件事三爷做得……嗯,不太周全,还累得老四……”顾夫人含糊又清楚的说着,“但一笔写不来两个裴字,不管是三爷还是四爷,外面都只会说是裴家人,怎么能让三爷一人去解决这些事情,传出去外头人要怎么看老爷。”
顾夫人说完,又安慰道:“三爷你放心,银子咱们慢慢凑,便是卖嫁妆也要把银子给你凑全了。”
秋晚琳被她的无耻之言气得直哆嗦,就算这件事是她开的头,那又如何?她又没有求着四爷去药铺里拿东西,都是他自己愿意的啊,银子也都是在他的手里,裴四爷爷手上多了那么大笔银子,顾夫人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现在出事了就让三爷一个人担着,还说这种火上浇油的话。
“你胡说什么?!他闯出来的祸怎么能让你来筹银子,便是卖嫁妆也轮不到你!”果然裴老爷被她说得更加愤怒,看着裴锦添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更像是仇人一样。
“可是……他也是裴家的人啊……要是被拉去见官,也要牵连老爷的名声……”顾夫人小心地劝道,“坏的都是裴家的名声……”
裴锦添眉头皱在一起,这件事裴四爷虽然有错,但说到底还是秋晚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生出这么多事情,便是三房一力承担下来也无妨,可裴老爷也太偏心了。裴锦添按捺住心里的不虞,正准备开口,却听裴老爷子大吼了一声:“那就让他滚出裴家!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
顾夫人瞪大了眼睛,用帕子遮住了嘴,也遮掩住了她嘴角那一丝笑意。
任裴锦添如何,都没有想到裴老爷子会说出这种话。裴锦添不知道的是,这一阵子裴老爷子夜夜噩梦,醒来之后一直在找当初在裴家做法事的那个道长,但找遍了凉都大大小小是道观,却始终不见那位道长的踪影,脾气更加暴躁,加上顾夫人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暗示,那位道长似乎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请来的……
裴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是被三房的算计了,裴珍正要给人做填房的档口上就出了那么些奇怪的事情,哈,哪有那么巧?!肯定是三房不愿意结那门亲事,才会故意装神弄鬼来糊弄他!
“老爷,您怎么能说这种话,三爷可是你的嫡子,就算犯错,罚一罚就够了,怎么能……以后让三房的怎么做人?”顾怜柔声劝道,裴老太爷大手一挥,“不除族,那就分家!分出去,你跟我裴家就没关系了,也不要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拖累我裴家的名声!”
……
……
裴锦添夫妻二人回到院子里,三房要分出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裴家。要说三房,那是裴家唯一的,正正经经的嫡子,最后却落得这个地步,分家说得是好听,但是按照裴老太爷往日的作风来看也知道,三房恐怕是要净身出户,跟赶出去没有太多区别。
裴老太爷一锤定音,马上找人着手准备分家事宜,裴锦添刚回院子没多久,就有人来请,说是分家的文书和中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他去前院。
秋晚琳一听直接哭了出来,裴家托庇祖荫不过是占了个将军的名头,勉强能算是官宦之家,要是三房的被分出了祖宅,以后他们要如何过日子?裴珍以后要如何嫁人?
“别哭了,分出去……也好,我总归不会让你们娘俩饿死的。”裴锦添说完,撩开帘子大步朝前院去了。
秋晚琳后悔又惶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她真没想到简单的一件事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如果当时她没有偷拿那块令牌出来就好了……不,要是没有那块令牌就好了……
秋晚琳怔住,对啊,她忘了。那块令牌是裴意给的,这件事跟她也脱不开关系!不对,刚才夫君在人面前并没有提到令牌的事情,明显是不想把这个女儿牵扯进来……秋晚琳咬着唇,细细的想着,夫君不想提就不提了,因为这几天她一直气裴意那天说的话,这么点小事以裴意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过是抬抬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吧,她既然有那能够提药材的牌子,想来跟那家药铺的掌柜也是相识的,只要她愿意开口,不管是还银子还是其他都是小事……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她给的令牌惹出来的麻烦……
太子府已是黄昏,肃风正兴奋不已的在说下午的事情:“哈!那个混账又带着人去药铺,一张嘴就是十支老参,老子看了就生气,冲上去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二话不说就狠揍了一顿,那个混账果然就老实的跟孙子一样,一路上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绿芜听得两眼放光,又叹息着这么好玩的事情便宜了这个粗人,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上去揍两拳,“太爽了……”
檀清咳了一声,绿芜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偷偷的瞄了坐在上首的裴意一眼。
裴意扫了一眼肃风手里掂着的那块小巧而古朴的令牌,“给檀清收着吧。”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肃风兴奋的问道。
“等着吧,要是裴老太爷没有动作再作打算。”裴意随口道,眼睛盯着棋面,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不查便罢了,她一开始并没有把裴家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跟裴家难免有交集,习惯性的先做准备,查探出来的结果却让人吃惊。
那个顾夫人……
裴意撑着头走神,叶亦宣掂着白玉棋子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道:“想什么?”
“想裴夫人何时会来找我。”裴意淡淡道。
“你想要如何处理?裴家三房分出来,再远远的送走?”
裴意想了足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才下了一子,“有何不可。分与不分有区别吗?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叶亦宣拿着一枚白子,悠然道:“人常道父母难为,殊不知这为人子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意按下一枚黑子,笑道:“你这是身有所感?”
叶亦宣低头去看棋盘,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你这般挤兑夫君可不是好女子所为。”等到下人禀告外面有位裴夫人求见的时候,叶亦宣让人请她进来的同时,还不忘按下一子。裴意默默无语的松了手里的棋子,本来厮杀得难分难解,甚至黑子还有几分优势的局面立刻大变,黑子兵败如山倒,再无生机,半响后冷哼了一声。
叶亦宣看着她微拧着的眉,微笑起来。
下人直接把秋晚琳带到了院内。秋晚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男人容颜清远,眉眼却温柔,眼中仿若只有一人,朱墙黄瓦,零星的灯火和星辰皆成背景,一时间无法开口。
裴意轻敲了敲椅子扶手,“裴夫人为何事而来。”
秋晚琳上前走了两步,刚哭过的眼睛被晚风一吹干涩得仿佛随时都能落泪,“你父亲出事了。”
裴意侧头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秋晚琳声音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期间眼眶红了几次。
“你来太子府,裴老爷并不知情吧。”裴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秋晚琳脸色微微一变,因为气愤裴意之前说过的话,她一直没有把太子妃的身份告诉裴锦添,裴锦添向来也不关心这些事情,是以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裴锦添的性格,如果知道太子妃的身份,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过来。
“你要我如何帮你?”
秋晚琳抬头看着她,“那块令牌既是为你所有,能否跟掌柜说一声……”秋晚琳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清楚。
“可以。”裴意很快应了,秋晚琳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两眼,“还银子也好,以权压人也罢,药铺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
秋晚琳呐呐地应了,迟疑了片刻之后又开口道:“你祖父……因为这件事要三房分家,你父亲也答应了……”
裴意挑眉看着她,“这是裴家的家事,我管不了,夫人请回吧。”她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把三房的摘出去,现在如愿以偿,又如何会再去插手。何况裴老爷子要是知道能够攀上太子府,裴意可以预料,绝对会有源源不断,甩不掉的麻烦。
秋晚琳下唇咬得发白,“裴老太爷要分家,你父亲有什么办法?”
“他既然答应了,自有他的打算,夫人何必着急。”
“这件事你当真不管?”
裴意摇头,秋晚琳猛的抬头道:“那好,分出去也罢,我们夫妻二人总归不会被饿死,不会拖累你。你既是我的女儿,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裴意侧头看着她,有些诧异她突然摆出母亲的架子是想要做什么。叶亦宣端着茶杯垂眸喝着,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秋晚琳吸了一口气,道:“让珍儿跟你进太子府吧。”
叶亦宣咳了两声,裴意惊讶地看着秋晚琳,“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裴意能看出来裴珍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是因为笃定不管裴珍如何闹,秋晚琳夫妻都不会准许她给人做小,哪怕是太子也一样,萌动就让她萌动去吧。秋晚琳这是气糊涂了?
秋晚琳看了叶亦宣一眼,咬牙继续说道:“分家之后珍儿以后如何能够找到好的人家?你既然不愿意管裴家的事情,这件事你总能做到吧。让珍儿进太子府,你也算是有个帮衬。”
裴老太爷决意要分家,夫君也答应了,现在裴意又不愿意插手,单凭她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转圜这件事情了。秋晚琳想清楚了,与其让裴珍跟着过贫苦落魄的日子,不如让她进太子府,就算不得太子喜欢,总能衣食无忧吧。
“帮衬?”裴意笑了起来,把裴珍送到她面前,是想帮衬她还是要她帮忙养女儿?
“太子府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殿下迟早是要纳妾的,与其找其他人为何不能接受珍儿?”秋晚琳有些着急的说道,“珍儿性子好,又听话,绝对不会跟你争宠,你就当太子府多养一个闲人,还能驳到一个好名声,为何不应?”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夫人请回去吧。”叶亦宣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的开口道。
秋晚琳脸色发白的看了犹自带着几分笑容的裴意,突然涌出一股怒意,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如此爱护你,可知道你身体先天不足,难以有孕的一事?!”
裴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叶亦宣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裴夫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晚琳强扯出一抹微笑,声音有些咄咄逼人:“殿下不知道吧,我秋家女子不少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如果没有仔细调理,几乎没有长到及笄的。珍儿是,你眼前这个更是!”
叶亦宣欲起身,裴意按住了他的手,抬了抬下巴,“让她说下去。”
秋晚琳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和你父亲都没有找过你吗?因为没有秋家祖传的药引,秋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你既然长到了这个年纪,想来也寻过大夫,费了不少的药材,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那殿下呢,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他费尽心思,遣散姬妾娶回来的是一个难以为他孕育子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女人?”
“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恶毒了!放开我,让我出去!”垂花门后面拉拉扯扯的冲出来一道绿影,绿芜气得脖子都红了,一边朝秋晚琳冲过来,一边大声道,“我们主子有哪点对不起你了!这些年要不是我们主子照拂,你以为你们一家三口能够活到今天?!早被裴家那个老妖婆给害死了!你陪嫁的那些破烂铺子,要不是我们主子暗中打理,到你手上的能有那么多银子!”绿芜挣脱着檀清的手,“你放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绿芜拖着檀清走了两步,梗着脖子道:“要不是我们主子,你那个宝贝傻蛋女儿,早就去做人填房了,被人弄死了!还有今天你在这里瞎叨叨的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就算被打死也要先揍你一顿!”
秋晚琳一愣,随即开口道:“她既然知道生身父母是谁,这么多年,为何不会来找我们?我们被四房的为难,你父亲和妹妹生病的时候,我变卖嫁妆遭人冷眼的时候你在哪里?对,你还在砺王府好好的当你的砺王妃,现在我们一家被赶出家门,不过是你几句话的事情罢了,你却依然见死不救!你既然没有把我们当你的家人,我又何必为你遮掩这些事情!”
哎,过日子就不能太安逸了,安逸久了智商直线下降,人也娇气了,一点都受不得磋磨...
就好像穿了几个月舒服的平底鞋,今天穿高跟恨不得赤脚在过道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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