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4年3月22日,注定是新民国历史上载入史册的日子。政府因为国内前强人突然倒下,产生巨大的权力空白,而被一个年轻军人强行缔造了出来,所有的机构和中央地方的权力模式都在磨合当中,于是出现了地方自治机构监管不力、总统和内阁之间的权力分化争端、军队团体在这个国家到底地位如何等问题。
爆发出来的府院之争,其实也是个权力问题。内阁认为外交部作为内阁下属重要大部,部长和内阁总理应该在这个问题上有着绝对的主导权,总统只可以提供建议,但是雨辰坚持认为这些外交军事财政等根本性的大权,现阶段应该掌握在他手中。他在操作过程当中,也相当注意掩盖自己本来的意图,但还是引起误会,对自己处于虚弱地位感到不满的议会终于开始和总统的权力对抗,并且谋求通过议会斗争削弱雨辰的实力基础,也就是他的军队,结果激起了军队的反抗意识,只是激烈程度超过了雨辰原来的想象而已。一个议会反雨辰的骨干分子缪培南被激进的青年军官们枪杀,府院似乎就走到了决裂的关头。这个时候,雨辰似乎在程序上做出了让步,同意公开对三个涉案军官进行审判,并且会发表讲话。很多人猜测,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军队的最高司令官,雨辰会为军队激进的行为道歉,并对院方做出一定的让步。观察家们认为,雨辰这样的作为,也许就是削弱了他一直秉承的强人政治,重新一番的权力整合,也许就要给这个国家的前途蒙上阴影。
这三天的等待,让市面上的传言沸沸扬扬。有的说雨辰要用军队强行解散议会;有的说他将兼任总理和总统的职务;有的说他已经对军队失去控制,只好和院方联合对军队激进势力进行压制,从此院方和府方就两头大了;有些更邪忽的谣言说雨辰在总统府里遭到枪击,找到宋教仁府上求救。总之都是不看好这个局面会平稳地过渡。那种具有大政治家气度、全心为国考虑、能够在制度内将问题解决的政治家,从光复以来,甚至可以追溯到很早以前,中国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三天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市面上有足够的反应,但是已经是人心惶惶。才看到的春天,才大致统一的国家,也许又要陷入波折当中。这个国家,较多的人还是支持雨辰,这么一个年轻的强人,着手开始收拾这个破碎的国家,又做得这样的风生水起,民众们都把希望寄托给了他,很多的新政权既得利益者也同样希望雨辰保持住他的地位。但是反对的声浪也依旧不小,特别是有些声望颇高的知识分子,强调的就是这是军队对共和制度的挑战,是原则性的,是不能容忍的,必须要有所交代,哪怕是雨辰也一样,更别说大量的别有用心的人物了。
这个共和国,只有迈过这道坎,才能全心地面向新世界。
而有些人对雨辰就很有信心,像他的岳父李章云老先生,不断有人示意他最好去总统府探探口风,看看雨辰的意思,好早做打算,他却总是继续做他的事,装作没有听见,碰到一两知己才不屑地道:“这些家伙和袁世凯比,差得远了!要不是这个政府是雨辰一手打造出来的,他不想否定自己以前的心血,或者说至少不要那么快地否定,这些家伙早就有乐子看了!大家安心等着,只要他方寸不乱,拿出来的办法肯定会让大家眼前一亮!咱们这些身上打着雨辰记号的人,尽管放宽心,只要自己不出错,每人几十年的气运是有的!”
当雨辰在人群当中,大声而坚定地说出他有话要说的时候,李章云在人群当中,淡淡地笑了。好女婿,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雨辰这里,一些议员就觉得奇怪,雨辰要发表声明怎么在这个时候?好歹等到军事法庭结束之后再上去嘛。难道他又有什么花枪耍不成?整个法庭异常安静,只有低低的喘息声。宋教仁在雨辰身边,有些吃惊的样子,他想跟着站起来,最后终于还是身子一动,安稳地坐回了座位上,眼睛平视着前方,什么表情也没有。
庭上的主审官纪存中中将也打量着雨辰,最后终于一笑:“总统是民国武装力量的最高司令官,这个时候当然可以发言。总统,您的发言要求被本官批准。”雨辰朝纪存中点点头,大步地朝前走了过去,他面前的宪兵转身,敬礼,让开。三个被审判的年轻军官也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大步地朝这里走来。虽然戴着手铐不能敬礼,但是以丁定带头,三个人都“啪”地立正,身体立得像标枪一样直,三个人眼睛里都泛着泪花。雨辰看了他们一眼,眼睛里混杂的感情很多很多,却没有在三个人身边停留,大步地走上了台子,转过身子来,面向着安静的下面。
他沉吟了一下,终于淡淡一笑:“今天这个场合,其实我不应该说什么话。虽然我手下这三个年轻人我都非常爱惜,但是他们毕竟是犯了不可赦的军律和国法。这点谁也救不了他们,我也不能,在我的头顶上,还有一种东西就叫做公义!”他又看了三个人一眼,三个还是眼睛眨都不眨地在那里站得笔直,听着他们的偶像对他们最后一次的训话。
雨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这三个军官就从来是恶棍、是混蛋、是土匪流氓,所以才杀了缪议员的吗?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在这件案子发生之前,这三个年轻人都是最好的青年,最好的军官,最热血的男儿,最爱国的同志!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上了这条道路?难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该问一下、想一下、反思一下么?”当雨辰说出夸这三位年轻军官的话时候,底下的议员们骚动了,居然有人发出了嘘声,甚至有些家伙马上就要叫出让雨辰下去的话。宋教仁在前排一下就站了起来,目光严肃地对着大家:“总统在讲话,大家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你们眼中还有没有国家元首?都安静下来!听总统的训话!”。
雨辰扫视了一眼那些议员,嘴角带上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巨人看着蚂蚁在向他挑战一样。他站在上面,扬起双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虔诚的教徒观众们,觉得这一幕似乎很有宗教的色彩,而雨辰就是天赋使命的那个人。雨辰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已经放大了不少:“我们的军队,都是百姓的子弟。他们来自于民间,他们的光荣传统也来自于对我们祖国最深沉热烈的爱。他们年轻,他们单纯,他们不会因为世故而对现在的一些危害这个国家的行为而容忍。军人是不应该干涉政治,这点他们错了,但是我们的国家也不应该辜负他们这种最深沉的爱国心!当他们觉得国家在倒退的时候,所以就站了出来!虽然他们不应该站出来,应该站出来的是我!是你!是他!是在座的诸公!正因为我们的不作为,才让他们走上了这条道路!”
他一挥手:“拿上来!”陈卓还有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顿时都抱着成捆的资料从后面挤了进来,陈卓将其中一沓递到了雨辰的手上。雨辰挥舞着那沓资料:“这些资料,在座的每人都可以拿到一份,记者朋友还有团体代表们也不例外。可以看看我们新民国建立短短不到一年,我们的这个政治家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从我开始,每个人都是失职。看看现在地方上还在发生的什么事情,中央那么多的改革政令,经过我和宋总理的神圣共同签署,以国家的名义颁布下去,但是地方上又做得怎么样呢?免收农业税,有的地方还变着花样照样收取;废除厘金,但是厘卡还是林立!减少官员,取消胥吏,但是有的地方用着地方上的税收,大家分肥,一个县的官吏数字还超过前清!司法说要公正独立,但是有的地方议会居然私设公堂,草菅人命,在地方上一手遮天。百姓们要去中心县法院控告,居然被他们沿路设卡,安排打手,堵住了就是暴打和私刑!这些事情,议员诸公们为什么不议,为什么不监督,为什么不立法?不少中央议员诸公,还是地方议会的保护伞!吃着地方的孝敬,还叫嚷着中央权限太大,地方受到压制,要求地方内卫部队归地方自己管理,到时候中央真的就毫无制约地方的办法了!毫无收拾这些人渣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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