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的心肠总是刚硬无比,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
在大人物布局的时候,棋盘上面的那些棋子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命运,也同样不知道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在雨辰的布局上面,这一小队禁烟督察处的精英队员们,正在豫西的大地上面左冲右突,寻找离开欧阳武地盘的途径。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欧阳武和豫西的地方势力勾结有多深,每一个山口,每一个县城,现在都有地方武装在盘查过往行人。口音稍有可疑的过往人员都被扣押,等着欧阳武派人前来认人。冲要的交通道路上面,更是布置了正规部队把守,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防范得几乎密不透风。不管他们是向南还是向西,都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本来他们先是朝张志鹤驻防的地区进发,结果在宛西梁沟的地方,先撞上了宛西的地方武装,双方还发生了交火,他们打倒了几个人,自己也有伤亡,且战且退到了天黑才把那些家伙甩掉。接着又朝南面跑,想从襄樊一带的山区绕出去,但是那里河流纵横,渡口都有人把守,只得辛苦地觅路涉水闯关。幸好冬季水枯,一路也给他们撞了过去。然后就进入了山区,提心吊胆地等着过汉水。到了那里又该怎么办?汉水可不是能够徒涉的地方了。这一切的压力,都摆在了张巍少校的肩头,他要为自己这一小队弟兄的命运负责,同样也要为自己的使命负责。他们是来禁烟督察的。而堂堂的驻军师长却兵匪勾结,大肆转卖鸦片!这种蠹虫,无论如何也要清除干净!
马儿一阵嘶鸣,就看见一个队员躲躲藏藏地骑马来到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神色紧张,但是好歹还没有人跟踪的样子。张巍迎了上去,看着自己那个手下已经满头满脸的大汗,还有失望的神色:“怎么?前面没有渡口么?”
那个队员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队长,人家早有准备了!汉水这边渡口都有军队站岗,检查往来行人。我小心沿着河走了一阵子,没有发现零星的小船。好容易看见了一个渔夫,他说现在大军在搞什么军事演习,他们的船都集中征用了。欧阳武做得还算地道,居然都付了钱!他们反应也真是快,咱们看样子是从这里走不出去啦。”张巍心里一凉,转头看了看自己那些满脸都是失望神色的队员们,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山凹里面休息,最后的一点干粮也都已经吃光,每人脸上都是风尘满面,被寒风吹出了大大小小的裂口,人和马都瘦了。现在向南的路又堵死了,该怎么办?如果是夏天,说不定还能利用水性好的队员在夜里泅水过去,只要到了武汉和驻军联系上,就能把他们接应出去。欧阳武是无论如何不敢向陈山河开火的,可是现在冬天,下水的话人估计就冻死了,更别说越过上百米的水障了!他一时真的没有了主意,又看到那个一直被他们带着当做活证据的鸦片商人,他虽然满脸颓唐的神色,但是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也按捺不住,看得张巍就是一头的恼火。
他不做声地从马褡裢里面翻出了一沓正式的公文报告用纸,招呼着队员们都围着那个商人坐了下来。他整了整身上的便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军人一些:“弟兄们,咱们在豫西这块地面上已经撞了七八天了,人困马乏,到处都是欧阳武布置的天罗地网,咱们一队十四个弟兄,现在也只剩下了九个,可是咱们的使命,到现在还没有完成!欧阳武贩卖鸦片,在豫西只手遮天,违反中央政策的事情,我相信咱们情报单位,不止有咱们这一队人查探到了情报。但是咱们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我们是不同于欧阳武部队的正规军人!现在我宣布,正式讯问这个证人,大家共同记录报告,然后大家分散突围,就是有一个人,也要把这些情报报告带出去!咱们每耽误一天,就有多少鸦片流向咱们这个亲手缔造出来的新民国内地,就有多少人要继续受害!欧阳武这种人多留在国防军里一天,也是我们军人天大的耻辱!使命荣誉和忠诚,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生命,现在开始。”在这一刻,保定军校主计科毕业,同时也在江北军校接受过情报工作调训的张巍少校,江北军校两大校训之一的“使命荣誉和忠诚即吾生命”的精神,正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
那个鸦片商人这时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跟着这些家伙绑在马上颠簸了七八天,他那一点江湖气概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再说一路上早被他们问了个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这些军人走个形式,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下就把自己知道的再来了一遍竹筒倒豆子。欧阳武是直接和齐燮元进行的接头,他们这些鸦片商人从齐燮元那里以每箱九十元的价格购买鸦片,从紫荆关进入河南,关口有欧阳武派驻的专门办事机构,每箱交纳一百二十元的过境税之后,放他们在那里通行。如果转卖给他们,欧阳武的军队也进行收购,每箱以一百四十元购买。然后交由豫西的地方土豪们编织的销售网络,向内地倾销。有时还利用第八师的名义,押船以军需物资的名义一直运到沿海再转运天津。现在华北整个的鸦片市场,几乎都完全被陕土霸占了。按照这个鸦片商人的估计,光是他们这样规模的商队,在陕西河南就有上百支,每年要给欧阳武送上七八万元的孝敬。豫西地方因为和欧阳武现在利害一致,大家早就成为一个团体了。至于和陕西的大小军头们确切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这些军人们都埋头记录,张巍在每份报告的前面都简单写了这次他们是如何伏击这支鸦片商队的经过,同时也写下了一路来欧阳武部队对他们的围追堵截,最后每份报告上面都签下了所有队员的名字,那个鸦片商人也一一的在自己名字后面画了十字。张巍押着那个证人上了马,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做得不错!”那商人只有报以苦笑,等着张巍再把他捆起来。九个队员集合在了一起,站成了一列横队。大家都很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只是互相行礼,然后就各自上马,分散奔了出去。张巍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各自义无反顾的背影,眼睛略微的有点湿润。那个商人在马背上有些奇怪地问他:“官长,你们这些当兵吃粮的是怎么搞的?又不要钱又不要命,你们图的是什么?这么分散跑出去,只有送死啊!”
张巍看着他,突然笑了:“我们图的就是一个更加干净的国家。伙计,这次事情了了,你赶紧改行!”
在南阳府城里面,现在还是一片阴郁的气氛。欧阳武的身子埋在西式的沙发里面,定定地看着对面齐燮元派来的代表,就是原来一师二旅的旅长于之富。现在他的旅编没有了,但是好歹他也不太计较,被齐燮元派来欧阳武这里联络,顺便合伙大做鸦片生意,也捞得是盆满钵满,每月汇往天津的钱就是十来万,早打着时势不对就脚底抹油的主意。现在整个陕西的北洋残部,不这么想的有几个?还真的和雨辰对抗到底啊,这欧阳武还来和他商量和陕西北洋残军联合起兵的事情,是不是脑子突然不做主了?想着他刚才的说辞,于之富斟酌地回答:“欧阳师长的意见,咱们是再赞同不过的了。咱们辛辛苦苦地奔陕西,还不是为的和雨辰那个小子不共戴天?你的意见我一定转达到。现在川边、山西、豫西还有绥远东北,还有长江下游的朋友,咱们都心里有数。只是现在陕西的部队饷钱现在勉强够了,但是武器弹药还很缺乏,力量不够啊!欧阳师长要是能够想法子解决,咱们一定义不容辞!”
欧阳武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蠢货代表,他心里打的推脱主意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但是他们就不想想,雨辰想借着禁烟的借口来对付他们两方。他们这个鸦片产地的地方就躲得过去?这个时候还不捆在一起应付,还尽说这些敷衍的话,真是一个个捞钱都捞傻了?到时候背着一个鸦片贩子的罪名,雨辰会让你们进租界当寓公享福?蠢!
他这个时候加倍想着李烈钧老长官那里回来的消息,下游的同盟会省份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每月的收入,总有八十万以上的资金交给李烈钧去奔走联络,甚至走私军火。还不就是等着万一决裂的那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背着一个鸦片贩子的名义被雨辰解决!要闹,就闹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