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醒目。
雨辰开口了,他声音不大,但是似乎在场的人都听得见:“我雨辰就在这里,大家手里都有枪,觉得还看我不过眼的,一发子弹从这里……”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从这里打进来,看看我雨辰的血到底是不是红的!现在要我为这四百弟兄偿命,简单得很,也容易得很,我也心甘情愿得很!但是我雨辰现在还死不得,要向这么多弟兄恳求再让我雨辰活一段时间!”
他一把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胸口缠着的都是厚厚的纱布,提醒着别人他在北伐前线负的伤现在还没有好。他的神色渐渐激动了起来:“虽说现在南北就要和平了,但是咱们这个革命军人,任务就完成了吗?没有!前清的那些达官贵人现在依然高官厚禄,北方局势到底要变成什么样也难说得很。我们这些革命军人打出来一个江山,自己还是要落得被遣散……就算侥幸回到了自己的乡里,还是要种别人的田,每年给那些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我们要的新民国吗?”
他到后来的声音都像是在吼叫:“我雨辰打下来的地盘,当兵的有骄傲,有尊严。当老百姓的,只要是自己种田的,都不要缴税!没有田的,我将来从地主手中赎买了土地,还要分给他们!我还要鼓励大家建工厂,做生意,让大家都有饭吃,都过得像个人!这就是我雨辰心目中的新中国,至少让大家都能像个人一样活得下去!
“咱们泱泱华夏,只要百姓们富裕了,国家自然也就强了!我雨辰心目中就有这么一个目标。所以再大的艰辛我也忍受,再多的委屈我也要面对!大家给雨辰一点时间,看我究竟能做到那一步!”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刚才算是慷慨激昂过了,算是动之以情,现在该诱之以利了。他换了语气,慢慢地平和了下来:“死者已矣,现在咱们要顾的是活人。现在政府也是真难。我的第一师还有些积蓄,大家如果是被裁汰下来了,都到制造局去。我包下来!愿意回家的,给丰足的路费。愿意继续干部队的,江北安徽地方大得很。至少地方的保安部队,是有得大家干的!都算是第一师系统,我一视同仁!”
听到第一师的师长对自己这些生计无着的散兵大包大揽,不少人都喜形于色,有些人就差欢呼起来了。还是有些明眼人心下不以为然,雨辰说了那么多,却半点也不谈责任问题,死了四百多个人,难道就真的没有他什么事情?
就看雨辰又把手一挥,断然道:“现在陆军部蒋次长也在这里,这次的责任,按照我雨某人的意思,也没必要追究是谁先开的第一枪了,这样有意思吗?反而白白地让北方的那些家伙看了笑话!我们第一师关于此次开枪的直接责任人,肯定会组织军法会审,给南京军民一个交代!就算我自己,也对这四百死难弟兄抱憾终身!好男儿应该死在战场上,让他们这样莫名地死去,实在是上到陆军部,下到我们这些带兵的人的责任!雨辰在此再向各位活着的弟兄赔罪了!”
他这次没有跪下来,只是摘下了军帽,深深地鞠躬下去。这几千士兵军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雨辰弯着腰对着大家,然后直起身来戴上军帽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最后才抿着嘴大步地走了出去。
冯玉祥忙跟了上去,人群又默默地分开。蒋作宾神色复杂在外面迎接着他。冯玉祥紧走几步,扶着雨辰,却觉得他厚厚的黄呢子军服的背后,似乎都被冷汗打透了。。
“雨师长,我们这去哪里?”
“去陆军部,我要亲自向黄部长请罪。”
陆军部是在南京的箍桶巷那里,是原来清朝江南提督的衙门。当车队到达陆军部门口的时候,身体矮胖粗壮,留着大胡须的黄兴已经早在门口等候他了。
雨辰是被冯玉祥半扶半抱下来的,他的伤远远未到好得彻底的时候。晚上在浦口下了火车,坐迎接他的军舰过江,然后就到了东郊,在墓前跪了那么久,再提起中气说了那么一大通话,现在人都快虚脱了。
黄兴一看雨辰这样,吓了一跳。马上就责怪蒋作宾:“雨师长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拉他来陆军部做什么?还不赶紧让雨师长休息去?”
蒋作宾苦笑道:“克强兄,我在车上劝他几次了,雨师长就是要到部里来和你说话,我哪里强得过大师长他啊。他一个师,打咱们部里直辖的所有师怕是都够了。”他凑到黄兴面前,在他耳朵旁边又说了几句话,黄兴的面色立即变了,一下就冷着脸看着雨辰。
雨辰没了在墓前的那副委曲求全的神色,淡淡地看着黄兴,敬礼打了个招呼:“黄部长,有什么事情咱们进部里说。”
黄兴气色僵硬地将雨辰迎了进去,大家分宾主坐下。黄兴打量了雨辰半天,他也只是低头在喝茶,终于还是黄兴先开口了。
“雨师长,你把你麾下最精锐的第一旅,也带到浦口来做什么?你眼睛里面还有没有我们陆军部了?”
雨辰淡淡地一笑:“就是因为有陆军部在,才有数千乱兵攻打我第一师在南京的留守处,才有浙军粤军两个师包围我第一师留守处。就是因为有陆军部在,我第一师克徐州,光复苏北,战山东,驱逐倪嗣冲部的时候,没有后方陆军部接济的一文军饷,一粒子弹。我第一师留守处上千官兵和眷属被重重包围,连伙食都没办法外出采购。如果还不解围,我只有带第一旅打过来,亲自接他们出来。”
蒋作宾和黄兴都变了神色,雨辰在墓地前!对那些士兵们是拉拢许愿,态度是好到了万分。结果到了陆军部来,却强硬成这个样子!
蒋作宾见黄兴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自己朝雨辰喝道:“雨师长!我看你在烈士墓前,对兵士们态度很端正,也承认了这次的责任在你那一方,怎么现在对着黄部长,反而就变了脸色呢?不要忘了,你现在人在南京,第一旅再强,也是救不了你的!而且你的部下,敢于朝首都所在地方开火吗?”
说了这句话他就想打自己的嘴。雨辰在制造局的部队,不还是开火开得不亦乐乎?雨辰冷笑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次的责任在我这一方!我只是对兵士们说,这次的责任就不要追究了……难道还是我在制造局的部队追着这些被遣散的部队去打?”
他缓了口气:“当然,在我第一师内部,我还是要开军事法庭的。无论如何,死了四百多个人,我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但是想凭这个威胁我第一师做出什么让步,那也是休想!”
他越说越快,似乎不给面前这两个人插口的余地:“黄部长,您是革命前辈,雨某对你心中只有敬仰。但是你千万不要受人调唆,来做削弱我们第一师的事情!话摊开了说,马上南北统一,袁世凯接任临时大总统,万一他是个独夫,要靠谁来制衡他?平衡南北之间局势的,靠的不是陆军部直属下的这几个师,而是我们第一师打出来的!将来如果同盟会还有需要武力的地方,难道离得开我们第一师?要是这个时候找咱们麻烦,那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呢!
“陆军部的难处我也知道,现在我也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下面裁撤部队,安置散兵的事情,陆军部办不了,我雨辰全部包下来!这是最让部里头疼的事情,我接过来,大家算是放心了,不要总说我雨某人善财难舍!我雨某人一直为同盟会作战打算,现在反倒闹些不是……”
“今儿我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先告罪回去休息。我就这样到制造局去,两师人马要怎么对付我雨辰,请便。若不要对付我,我们明天再谈这些事情的细务。告辞。”
说着站起来朝两人凛然行了个礼,又让冯玉祥扶了出去。
黄兴这些时间总共只说了一句话,看着雨辰就这样扬长而去,目瞪口呆地朝蒋作宾道:“这人还了得?这不成了军阀了吗?”蒋作宾苦笑道:“克强兄,他早是军阀啦!现在南方上下,像他这样的军阀,难道还在少数?不过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咱们需要好好斟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