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在南京前面东征西讨。光是张勋卡在徐州,就随时是南京的巨大威胁!
提到这个人的名字,三位同盟会大佬都有些沉默。黄兴半晌才叹了口气:“要是他真的能听指挥,服从命令,肯为中央筹措资金,哪怕我这个陆军部长给他又如何?真到了他能和咱们同心协力的时候,袁蔚亭不足平也……”
宋教仁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黄公,此话不可乱说。袁蔚亭马上就是民国的第二任临时大总统了。我辈当秉持与其合作之心,不要再加以诋毁了。”
孙中山和黄兴都看了宋教仁一眼,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孙中山才突然道:“克强,钝初,你们看我卸职之后,到徐州走一遭如何?雨辰看其行止,所发江电,都应该是大有为的青年革命同志,据说还和我大有渊源……”
说到这里,孙中山嘴角带笑。两人都在专心地听他说话。“看他的所作所为,似乎要行湘淮军故事,打造出一支只听他命令的私家军队出来。如今民国,当不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雨辰也是很有能力的青年同志,更是光复功臣。我准备卸职后,好好地在他那里住上几天,把他拉过来。你们以为如何?”
黄兴笑道:“我无话说,中山先生能把他拉过来最好。”
孙中山目光悠远,向西北方向望去。那正是雨辰驻军的徐州。
“就算我要让位给袁蔚亭,该做的准备,咱们还是应该做啊。”
这时在标营的南京制造局,却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本来此处是清朝的江宁制造局,经过几任江督的经营,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规模。雨辰一进南京城就将此制造局控制在自己手里,并且马上在手续上转让给了邓肯的上海(美国)机器制造工业公司,这里成了南京分厂,并且始终留下了一个独立团,八百多人警备这个厂子。雨辰第一师的南京留守处,还有南京造币厂都搬迁、设立在这里。
但是在今天,制造局门口却拥挤了乱纷纷的几千名各色服装的军人。他们一个个都面有菜色,手中都拿着枪,有的还把机关枪拖了出来,在门口嚷成一团。
“咱们愿意被第一师收编,怎么你们都不肯接收?”“政府不肯养咱们,咱们就自己找出路!”
“老子出生入死地替民党打天下,临了就发了两块钱让咱们自己回家!这两块钱连江苏省都出不了!是逼着老子当土匪呢!”
第一师南京警备独立团的团长仇克良站在厂门口,士兵们组成了三道人线,都是枪上膛,刺刀上好,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纷乱的局面。那些士兵们都不顾了生死,挺着胸膛朝刺刀上面挤,压迫得人线不住地往后退。
仇克良大声地朝那些士兵高叫:“大家都是袍泽!何苦到我们这里来闹事?大家都是各自有长官该属的军人。饷项问题应该是由政府来解决,我们第一师也无能为力啊!”
他的声音虽大,但是还是被几千人发出的声浪淹没了。。
“不干不干!老子就是军官,还不是一样没饭吃?凭什么就第一师吃香的喝辣的?什么财源都把在你们手上,就让咱们喝风?”
“制造局里有大洋有子弹,大家冲进去,回家的路费就都有啦!”
听到这些煽动的喊声,这些乱兵朝里面拥得更凶了。仇克良急得是满头大汗,心里面只是奇怪陆军部怎么还不派人来?真要闹出事情来,这些陆军部的大人物们到底要如何收场?他原来是雨辰卫队的一个连长,也见识过当初雨辰当都督的时候被乱兵围在督署门口的样子。难道这次又有人暗中主使煽动?
这次还真的没有人主使煽动,都是一些被裁撤的部队兵士们自主结合在一起,在南京陆军部闹过好几次了,连陆军次长都被他们打了。但是陆军部就是掉底翻都翻不出一文钱出来。万般无奈之下,这几千名被裁撤的兵士又想到了南京城的第一有钱大户,江宁制造局。于是几个带头的一合计,整队就在今天突然杀到了这里。而且在外面还布置了几道防线,阻止陆军部派来干涉的队伍。人逼到这个分上也就没有法子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反正大家手里都有枪,到底是谁怕谁?
仇克良麾下一个营长,是才从徐州调过来的,死心塌地的青军会会员,又是教导团出身,每天把校长挂在嘴边不离口的人物。他凑到仇克良身边,大声道:“团长,不能再这样啦!再挤,就都挤进门里来啦!”
仇克良也急得没有办法。制造局里面现在有六十多万才铸造好的雨大头,武器也不少,还有几尊才试制出来,被师长当做宝贝的一二式迫击炮。要是真让这群蝗虫冲进来,那还怎么得了?
那营长看仇克良半天都是只顾着冒汗,却没有半点办法拿出来,恨恨地一跺脚,大声地发令:“一营,举枪!团属机枪连,四面角楼就位!”
仇克良一把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那营长冷笑道:“团长,这个时候咱们可犹豫不得!今天这个局面,非开枪不可了!这些家伙想找咱们校长的不自在,我们就不能软弱!开枪就开枪,这些家伙还干得过咱们第一师不成?”
仇克良是第一师里少有的不是青军会的人物,对这个营长满脸的傲气真有些命令不动的感觉。他痛苦地皱眉道:“开枪更是惹大麻烦!咱们就是要坚持下来,等陆军部来处理这个事情,至少要等到师长从徐州发来的电报!”
那营长把手一甩:“我是为校长效命,现在这个局面需要临机处断,你看看咱们的兵士,还能坚持多久?马上这些家伙真要豁出去往里面冲,出了娄子,我对不起校长!团长,这事情是咱们一营自己处断的,出了事情,和你无干。”
看着四面角楼上都架起了机关枪,仇克良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开枪!开枪师长的麻烦就大了!他从腰里掏出手枪:“这里我是团长,不能先开枪!卫兵,把一营长押下去!”
几个卫兵过来,看着他们团长红着眼睛在那里咆哮,过来就扣住了一营长。那营长只是冷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青军会徽章,又无比轻蔑地看着仇克良。
这时枪响了。但真的不是警备团先开的枪,而是乱兵们有几个撞在刺刀上挂了彩,后面红了眼睛的兵士举枪就打,然后就响成一片。正在苦苦支撑的警备团兵士和冲在前面的乱兵都被打到。警备团自然也开火还击了,四面角楼的机关枪也吭吭吭地开始发射。门口那么密集的人群,被七九口径的机枪重弹犁出了一道道的血海。迎面的两个角楼,每个楼下都架着两挺重机关枪,子弹充足。那些缺枪少弹,又没有合适地形掩护的乱兵们怎么抵挡得住?
仇克良一阵眩晕,手中的军官用白朗宁手枪差点就要掉在地上。无论如何,这个娄子算是闯出来啦!
那个营长兴奋得满脸放光,挣开卫兵就冲到了大门口,指挥着兵士集火射击。第一师的每个士兵就算队列训练不完善,但是射击训练都是下了苦工的。每分钟能打出15发子弹。现在既然已经这个局面,就放开打!枪林弹雨倾泻而下之后,没有多久,制造局正门口已经是一片哀鸿。
这些乱兵终于被打散了。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呼呼地喘着粗气,这样单方面的屠杀算是同一阵营的弟兄,他们从狂热中清醒过来,感受到的只有难过。仇克良走在门口的尸堆前,看着一个个穿着军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满地横流的血水,禁不住仰天长叹。
这个祸,终于替师长闯下来啦!自己这个团长,怕也是干到头啦!
1912年2月21日,在南京发生了被称为制造局事变的惨剧。民党被遣散的士兵在第一师据守的江宁制造局门口闹事,双方发生交火。第一师亡十九名,伤三十七名军官士兵。而闹事士兵被打死四百余人,负伤不计其数。事发当晚,陆军部就紧急调动两师人马,一师为浙军吕公望部,一师为粤军姚雨平部,都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将江宁制造局围得水泄不通。并向徐州发电责难,请雨辰迅速南下,处理善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