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问方璟尧道:“你有地方去吗?”
方璟尧勉强开口,神情凉薄,眼带讥讽,“十几万的学费,够我在你们教室里睡一觉吧?”
“现在是冬天,教室里连条毛巾都没有,你打算冻死在里面吗?”朝阳无奈道:“你哥哥的公寓呢?”
方璟尧答道:“没钥匙。”
陆湛澄气道:“那去酒店。”
方璟尧应道:“没钱,没身份证。”
陆湛澄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你刚才该不会是想偷袭朝阳,故意让我送你去派出所过夜吧?”
方璟尧没有说话,却是满脸你答对了的表情。
朝阳哭笑不得,对陆湛澄说道:“要不去你家吧?”
陆湛澄不假思索拒绝,“不想让局面变得更糟糕,最好别惊动我爸,他是未成年保护协会终生会长。”
朝阳笑道:“我知道,我说的是你新家。”
也就是曾经的婚房。
那可是座空房子,收留一个方璟尧,绰绰有余。
陆湛澄抿唇,满脸不高兴,“凭什么最先住进我婚房的人,是个男的?”
方璟尧也拒绝道:“谢谢,不弯。”
陆湛澄冷笑。
朝阳赶紧隔开这俩人,脱口而出道:“我一起去!一家三口,吉祥三宝!”
陆湛澄马上跳起身,催促方璟尧道:“快快快!在她改变主意前,咱们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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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房门外,陆湛澄冷面森然地挡住方璟尧,“长幼有序,让朝阳先进去,你最后。”
方璟尧哼笑一声,想要突击。
陆湛澄严严实实挡住方璟尧,两个差不多都要顶到门框的男人闹起别扭,朝阳简直毫无办法,只能拉住陆湛澄,眼神警示,“父爱?如山?”
陆湛澄只能让路。
“我睡哪儿?”朝阳问道。
“二楼。”陆湛澄说道:“主卧。”
方璟尧冷笑,“龌蹉。”
“我睡副卧。”陆湛澄也冷笑,“下流。”
朝阳头疼,又问,“那方璟尧睡哪?”
陆湛澄答道:“沙发。”
方璟尧应道:“客房。”
两个人同时说话,又再度同时勾起嘴角冷笑。
十二月的夜,真是凉得厉害。
空荡荡的新房里家居一应俱全,唯独缺了食物。
三个大活人各自洗漱完毕后,在客厅长沙发上坐成一排,同时架起六条百无聊赖的大长腿。
一家三口,吉祥三高。
右边方姓长腿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
中间略输一筹的朝姓长腿关心道:“饿了?”
左边陆姓长腿双臂环胸,不屑一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
朝阳轻推陆湛澄,扭头问方璟尧道:“说吧,为什么吵架?”
方璟尧大概是饿糊涂了,居然毫不抵抗地据实相告,“我妈想让我复读,我爸想把我弄出国混文凭,两样我都拒绝,我爸把我的画全部撕掉,说他不养没用的人。”
朝阳问道:“不读书,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方璟尧直率道:“赚钱。”
陆湛澄嘲笑道:“你一个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学问不通,情商有限,人际交往有障碍,吃不得苦,出不了力,啃不了老,你除了等死,你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方璟尧斜睨陆湛澄,坦然道:“你说的都没错。”
“还算有自知之明。”陆湛澄说道。
朝阳思考良久,无奈道:“在给你上课前,我和易逢探讨过你目前的文化课水平,说实话,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年纪最大,程度却最差的一个。一个高三学生,理科水平停留在加减乘除,文科更差,阅读障碍,书写障碍,理解障碍……在应试教育里,毫无悬念,你会输的一败涂地。”
方璟尧显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为此伤心失意。
陆湛澄瘪嘴,“作为补习班经营者,我对此深表痛心。”
方璟尧忽然转向陆湛澄,一本正经道:“你说我没有可取之处,但我总该有活下去的本事吧?”
“活下去不难。”陆湛澄说道:“但要活得漂亮。”
方璟尧盯紧陆湛澄,等他下文。
陆湛澄在方璟尧脸上看了又看,接着飞快瞟了朝阳一眼,问道:“方璟尧,你真正想摆脱的,究竟是什么?”
方璟尧沉默良久,沉声答道:“……毫无希望。”
朝阳和陆湛澄相视一眼,一起看向这个冬夜被赶出家门的少年。
“我想摆脱的,”方璟尧咬字清晰,说话却很慢,“是这种一直以来毫无希望的人生。被关在家里,被隔绝在外,得不到回应,听不到掌声,想不起过往,看不见未来,我才十八岁,为什么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八十好几?”
“会说这样的话,说明你确实只有十八岁。”陆湛澄站起身,腰背挺得笔直,神态倨傲自信,好似天塌下来他单臂便能撑住,“去睡觉,明天早起,我带你去见一个能给你带来希望的人。”
没办法,父爱如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