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好声好气劝道:“这怎么算是丢下他?到王府里去和世子一起读书也是为他的将来谋一个好前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把孩子往里头送呢,你以为我为他谋这么个位置容易?”
董惜云却丝毫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并侧过头来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送瑜哥儿去伴读,你是十成十地一门心思为他的前程着想,没有半分私心?”
沈慕时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可是在心上人咄咄逼人的注视下,那个“是”字却迟迟说不出口。
眼看董惜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他的心里便越来越慌,“就算我有私心,我也为了我们俩的将来啊!他又不是你亲生的,就算他母亲对你我有恩,我们也都还给她了,并没有不管他,只不过不天天带在身边而已,逢年过节或者你什么时候想他了咱们都可以把他接回来,吃穿用度需要使银子的地方也绝不会短他的。我已经想好了,就让红妆留在京城照顾他,她一向是最妥当的,绝不会让瑜哥儿受半点委屈。”
董惜云咬了咬牙,“你就不怕有人认出他来给他招祸?”
沈慕时叹了口气,“你这不是多余吗?他在贺家的时候有几个外人见过他?再说小孩子长得快变化大,过个一年半载换了打扮谁还能认得出来?我知道你跟他感情好,可你想想,将来等你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你就忍心咱们的孩子才一出世就得跟别人的孩子分享他的母亲吗?”
董惜云眼睛里的神采随着他急促的问话瞬间熄灭了下去,几乎一个不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没想到他们之间最后走不到一处去并不是因为别的女人,而是因为这个永远也没法解开的心结。
她不可能告诉他瑜哥儿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就算说了,就算他信了,也不可能改变他不愿意替别人养孩子而委屈了自己未来的孩子的想法。
若孩子是他的,多生几个他都不会觉得这样会分薄了孩子得到的母爱,可孩子并不是他的,谁有能这样大度无私?
一切对将来美好的憧憬规划,不过都是自己一场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罢了。
沈慕时被她忽如其来的安静和眼里的绝望吓了一跳,当即便软了下来,忙拉起她的手退步道:“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他咱们就先不提这个,不去王府就是了,咱们还是一家三口一起回岳县去,好不好?”
董惜云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抚了抚他俊朗的面庞,心中酸痛不已,眼里却干干的掉不下一滴泪来。
沈慕时见她主动亲近以为她同意了,才要喜欢地拥住她的肩头,却被她抢先一步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沈先生,今儿在我家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就都当不曾说过吧。你从京里回来,没到过我家,将来要往何处去,也与我无关。”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几乎抽去了她身上的每一分气力,这一回轮到沈慕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忍不甘心地紧紧攥住她的手轻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我不该自作主张想那些有的没的,从今往后我都再也不提了,对天发誓对瑜哥儿视如己出,好不好?”
可惜他并非你所出,你心里有个疙瘩,永远都抚不平。
错不在你,是我贪心了,既要儿子,又要男人,什么都要,老天爷不答应了。
董惜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对他微微一笑,“先生并没有错,是我痴心妄想了。你请回吧,若再回头,便是逼我再逃亡一次。”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房门,留下沈慕时一个人怔怔地蹭着罗汉床沿坐着,身体还保持着侧身倾听的亲昵姿势,只是有些生冷僵硬了而已。
第二天的日头极好,董惜云一早就跟杨嫂两个把自己和瑜哥儿屋里的被褥都拆下来洗洗晒晒,瑜哥儿坐在窗户底下一边练字一边看着院子里他娘干得热火朝天的背影,不由疑惑地扭过头去问正在擦书橱的碧草。
“不是说要搬家么?母亲怎么不但不收拾行李,反而把柜子里用不着的棉絮都拿出来晒了?”
碧草眼眶一红忙背过头去,“谁说搬家了,哥儿恐怕听错了。这不快入冬了,把棉絮都晒晒好再翻出几条被子来嘛。”
听错了?昨天明明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啊?
瑜哥儿将信将疑地偏了偏头,还是乖乖地提起笔继续临帖了,董惜云做得累了便停下来回过头看看窗台前儿子圆溜溜的小脑袋,心说砍头不过头点地,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