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听好:我们是幽州玄菟郡兵,来此地特为剿灭黄巾乱匪。临行前,我家主公有令: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妄开杀戮,故此,我数一百下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是否投降。另外还有一事,此村已被包围,你们已无路可逃!”
寂静如故,只有轻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之声。“九十九……一百!看来村内的朋友决心已下,那么孙泰也不好强求。传令:放火箭,把他们逼出来!”
吴营长大喝:“全营听令:开始放箭!”随即自己手中火箭离弦,划出一道弧线后射中一间茅草房顶,大火顿时燃起。四周二百余火箭先后射进村内,风助火势,火借风力,眨眼之间便让槐树村陷入滔天大火之中。孙泰静静的看着,手中弩箭上弦,等待敌人出现的一刻。
很快,村内出现异动,茅草房内最先冲出十余人,一边滚地扑灭山上火焰,一边破口大骂官军无耻。随后,其余房屋也相继有人跑出,越聚越多,粗略一数至少有三百人!孙泰暗道:“幸好刚才没有冒进,否则决不只是受伤十余人的代价!”
发现敌人后,轻骑兵纷纷举起弓箭等待孙泰命令。孙泰看着村内缓缓移向南口的敌人,高声劝道:“投降或者战死,你们选一样?”
霎那间,咒骂之声顿停,三百余人的脚步同时停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命令。火势越来越大,已然将整个村庄吞没,幸好刮的是南风,否则……人群中一人大吼:“官军没有一个好东西,抢掠我等钱财,欺辱我等姐妹,大丈夫但有一死,跟他们拼了!”三百余人听闻此言不再犹豫,呐喊着冲向村外的骑兵。
孙泰听到此人口音十分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眼见敌人即将冲出,只得下令攻击!三棱箭矢应声离弦,不断地射向村口那些不畏生死冒险突围的敌人,噢,确切的说应该是黄巾军,因为他们都裹着黄巾为记号。孙泰毫不手软,连珠箭矢飞快射出,一个个生命在箭矢下凋零。轻骑兵不禁在内心祈祷,希望他们来生能投个好人家,谁让他们此生选错了队伍。
面对如此压制,黄巾军似乎毫无所惧,仍旧拼死突围,甚至用阵亡同伴的尸身抵挡箭矢。但战局对他们绝对不利,身处劣势,如此下去只有全部阵亡。这时,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弟兄们,向武河跑,游过河找安平的兄弟为我们报仇!”顿时,突向南口的黄巾军迅速回拢,互相掩护着向河边退去。
孙泰了解地形,知道黄巾军退却的方向无法用骑兵合围,遂下令:“吴营长从北面压上,我带人从南面压上,能抓则抓!”
一个半圆逐渐成型,一点点压向退向河边的黄巾军。箭矢不停,有些骑兵干脆换上强弩射击。缺盾少甲的黄巾军损伤惨重,走了一半路就已损伤大半,而那原本不高的士气终于到达崩溃的边缘,当负责断后的头目眉心中箭当场毙命后,剩余的黄巾军再也控制不住疯狂的向河边跑去……
箭雨仍未停息,有幸跑到河边的黄巾军下饺子般扑通扑通跳入河里,不管会不会游泳,都死命扑腾游向对岸。岸边,二百骑兵横列一排继续射击,一箭一箭准确有力。河面上漂浮不动的尸体越来越多,河水也逐渐出现小片红色。不足十丈的河面成为黄巾军永久的噩梦。
孙泰举起强弩仔细搜索,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突然,对面河岸露出一个人头,一把抹去泥水后回头凝望,视线正与孙泰相对,在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与村庄通红的火焰映衬下,二人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同时在心中惊道:“是你!”
对视仅持续片刻,那人双臂用力翻上河岸,跑向不远处的树林。孙泰一边下令停止射击,一边缓慢抬起强弩,准星由那人背影的后脑稍稍上提……嗖!叮!
那人一愣,只觉身后破空声至,跟着厉风划过头顶,几缕发丝飘落的同时,一支弩箭狠狠的扎进面前一丈外的树干上,尾羽兀自急速颤抖,发出嗡嗡声响。该人停下脚步转身向河对岸躬身施礼:“今日兵败,于毒欠孙兄一个人情,他日如有机会,于毒定当报还!”言罢带领刚刚赶过来的十余人跑进树林,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孙泰召集骑兵押送俘虏、伤员迎接高勇兵马,自己却叹息道:“世界真小啊!”
武垣城北十里,幽州军营寨。孙泰将傍晚的情况详细讲述一边,末了说道:“想不到那三人果然是黄巾军,怪不得当初执意劝说主公加入。”
高勇靠着椅背凝望帐顶,脑中翻阅着关于于毒的记载,缓缓说道:“这个于毒蛮厉害的,身处劣势仍能进退有序,将来有机会一定收来。”
戏志才亦赞同此点,“不只是于毒,另外两人也是将才,主公也不可轻易放过。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归降。”
乐进柔柔手腕,略带不满道:“世上将才、帅才繁多,何必非要盯着几个黄巾贼将。这些人出身低微,能力好不到哪去,至多指挥一些乌合之众。况且私自收留黄巾贼将已违反大汉律令,一旦被朝廷知道,难免受到责难,于主公仕途造成不良影响,得不偿失!”边说边观察高勇的反应。
高勇的面容依旧平静,可孙泰却不满道:“出身低微怎么了?我孙泰原来不过一个饥民,现在不也是校尉身份。”
乐进一愣,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的话伤了孙泰的自尊心,孙泰包括其余几名团长、营长都是穷人出身,跟随高勇转战多年,自己一句话可是得罪了一大堆人,搞不好……心中一阵懊恼,急忙说道:“这个……孙校尉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些黄巾贼将受到蛊惑,脑中指不定想些什么,万一他们假装投靠主公,而后趁机造反……”
高勇敲击桌面的食指突然停下,看看即将展开争吵的二人笑道:“都别争了,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文谦,有些观念需要转变转变,身份地位是父辈留下的,没得选择,也无法代表能力高低,至多代表一个较高的起点而已。我的用人观念可能与大部分人不同,举贤任能,唯才是用。不论原来身份地位如何,在我的麾下全部要按照能力、功绩重新来过。相信文谦也听我提起过玄菟高都尉的事吧,等你见到他后便能有更深的体会。”
乐进抱拳相谢恭敬道:“乐进受教!”
高勇起身走到帐中,拉起孙泰、乐进,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出身高低,这些话只会增加嫌隙与误会。既然有幸成为同僚,就要好好珍惜,取长补短积极进取,通过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乐进、孙泰对望,各自感到羞愧,双手握得更紧。“孙兄,乐进给你陪礼了!”“文谦,孙泰的话也说的过火,别记在心上。”
高勇轻拍两下继续道:“还有啊,虽然有着一定的危险,但我始终坚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也希望你们能够坚持同样的原则。当然,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这个算不得诡诈吧!是不是戏先生?”
戏志才哈哈大笑,“是也,是也。如此方可真正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在笑,眼角却闪烁着激动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