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要镇定,不能紧张,你是营长,弟兄们都看着你……曹小民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但是他知道其实没有弟兄在看着他,他的身边只有两个卫兵,其他偶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影全是鬼子!
一个人,不知道弟兄们在哪里,孤立无援,随时会死去……和在罗店的“血肉磨坊”中一个人拿着枪进行阵地游击战一模一样的彷徨感觉又像周围密布的黑暗一样袭来。也许只有无敌的史泰龙或者无畏的八路军们才能那么镇定地在无数敌人之间穿行吧,曹小民想;现在他的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幸好被北风掩盖住了。一想到还要这样来回很多趟,曹小民的感觉就是想晕过去,甚至他脑中都已经出现了自己被鬼子剥出来钉在木板上的那张带着器官的皮了……
……穿行在敌人的阵地中是一种什么感觉?你想像一下那些恐怖片,全世界都是僵尸,你在中间穿行,就是那样的感觉,那样的毛骨悚然……曹小民不知道祖爷爷总共这样在鬼子眼皮底下过去过几趟,但他知道今晚他要来回六趟,十二次!也许他一个晚上就会打破无数老兵一辈子的记录,但也许他就将在下一次当中被识破……
四百人过来了,曹小民感觉到浑身虚脱,但是他居然脸上带着笑,不管司徒醒他们看没看见,他带着老兵的笑和大家告别,又一次消失在黑暗中……
天已经灰蒙蒙地有点亮起来了,晨风让人感觉到份外的刺骨,经历了一晚的穿梭;一晚上从出发时每次听得见自己乱跳的心脏到发现自己好像没了心跳一般的过程,他终于奇迹般地带着最后一拨战士到了前沿阵地。
“鬼子又开始进攻了,奇怪,怎么这次弟兄们没有火力封锁?”一直在观察着前线交火的王晔道:“打了整整一晚,鬼子每次进攻间歇没有长于一个小时,他娘的,不会是弟兄们都打光了吧?”
曹小民已经累得要趴下了,但是他还得硬挺着——等到天色大亮,他们隐蔽的这一段阵地就会完全暴露在鬼子的视线中!
“全体都有,准备进攻……”躺在地上的曹小民往嘴里塞了一把炒米嚼了起来,一边就下了命令。和鬼子部队八百米的距离,越近发起进攻越有机会突围成功,要是被发现过早,他们很可能会全部死在冲锋的路上。
“悄悄摸上去,什么时候被发现了,就开始强攻;我们的任务是冲上去缠住他们的火力,或者说是吸引住他们的火力,让后边的弟兄们可以冲上去……”一向在战场上贪生怕死逃命比谁都快的“瘸子”布置着任务,他将带领先锋队,几乎没有抢,仅仅配备在沿路收集到的各种刀具和长矛的先锋队。如果能摸上去就是肉搏,如果摸不上去他们就将是消耗敌人子弹的靶子……
“听着,有枪的弟兄倒下了,身边的人捡起来继续前进……”“叫子”在向他的人下达着命令……‘叫子’带领的第二梯队是两拨主攻部队之一,他们配了六十条枪,还有四挺机关枪……
“如果身边的弟兄倒下了,不要去扶,除非你想成为下一个倒地的人!大家只管冲锋,倒下的人记住第一时间装死,能够撑着冲锋的继续,不行的就装死直到鬼子到你身边,拉一个一起上路!”“酒鬼”冷冰地强调着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细节……
“我们是最后的一批,如果后边的鬼子压过来,我们得回身挡着,那样我们将无法和弟兄们一起回到城里去;谁要是怕了,现在要求调队,别到时怂了!”王晔带领着最后一个梯队,确切说是断后的部队,最不可能活着进城的部队;但是他的一个连没有一个人退缩!
所有穿着鬼子军服的人都已经把国军的服装亮了出来,身上裹着充当伪装衣的麻包袋,浑身扑满了阵地上的泥土,脸上抹成了大地的颜色,蠕动着一波次一波次在鬼子身后摸上去。昏暗的晨光中,大地像在移动一样,一千多国军死士正在背后铺满了地面悄无声息地靠向鬼子……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