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樱在确定癌细胞扩散转移后,居然又撑了这几年,这是许多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但终归她的身体和生命都最大化地撑到了极限。
早上睁开眼的那一刹,柏樱就知道自己沒多少时间了。
在生命的终点,总会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让一个心存遗憾的人将未了的愿望达成,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她躺在病床上,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年來视野头一次如此清晰,身体的疼痛也消减了许多。她笑着望向窗外春日里干净而温暖的晨曦,起身下床。
这天是周末,医院里总是人來人往,柏樱拎着吊瓶推着轮椅,跨过了几个长廊,才來到胡悦宁的病房。
元卿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熟睡,她不想吵醒他,于是缓缓地将轮椅自己推到胡悦宁的床侧。
柏樱微笑,苍白的脸色如今才有了丝紅晕。“胡悦宁,不对……我记得少时你是叫秦悦宁的,你大概不记得了吧,我们曾经是对门的邻居,你爸爸妈妈和我爸爸妈妈都是长宁第一食品厂的老员工……你从小就很乖,有礼貌,乐于助人,你每次看见我都会说,‘姐姐,妈妈让我向你学习呢,你比我乖多了’。”
柏樱的声音虚浮无力,却刚好能布满整个病房,又沒将元卿吵醒。
“我就狭隘多了,不久食品厂破产,我爸妈和你爸妈都下岗了,你爸妈咬紧牙关承包了厂房自己做,而我爸妈却只带了我回到东北老家,后來甚至还听信了坏人的话,犯了政治上的错误。再后來,电视频频报道禾古集团秦力的创业事迹,你知道我是有多么地妒忌你么……”
“然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其间我和阿卿相识相恋到分手,再后來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了电视新闻才知道,你爸因为经济罪入了刑。那时的我沒有一点同情心,反而很高兴,心里只想着,命运果然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呵,天理昭彰,我这样阴暗,遭到报应我也无话可说。而你……”
柏樱颤抖地握住胡悦宁的手,眼圈微红,“你真的是被老天爷给遗忘了吗……”
命运虽不公,却也太过不公。曾经给了胡悦宁几年合家欢乐的幸福日子,就要用一辈子的不幸來抵过那些过往吗?真的……太过分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你还是醒來吧,阿卿……他知道错了,他沒再自暴自弃,只是为了你醒來的时候能看见这样努力的他,原谅他曾经对你的伤害。这三年,我就当你暂时把他给寄放在我这里的,现在我要走了,你把他带回家吧……”
元卿醒來时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后,发现窗户开了一个小缝,他看了依然在沉睡的胡悦宁一眼,起身去把窗户合紧。也不知是因为风吹还是他忘了给她掖被子,被角掀起了一个小角,他过去把被子整理好时,突然感觉病房里似乎有股熟悉的气息沒散。
这是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
胡悦宁昏迷了三年,一直靠输液和引流管喂食來维持生命,身体越來越消瘦,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现在已经完全瘪下去了。
他弄了些水润湿她干涩的嘴唇,有些无奈,“小宁儿,你现在瘦成了这样,等你醒來后再看看镜子怕是连你自己都要认不得自己了。”他俯身去亲了亲她的唇,突然发现她的眼角有些湿痕,他惊诧了下,刚想叫医生,一个小护士突然跑进病房來。
“元先生,柏小姐她……走了……”
元卿一怔,这才反应过來这个小护士是他请來专门照顾柏樱的,他连忙跑出去,“昨天病情不是稳定了吗?怎么会这样?”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昨天会诊的时候主任还说她情况好转了,早上值班护士去给她量体温和血压也很正常,中午的时候突然就不省人事了,抢救了一个小时都沒救回來……”
小护士跟着元卿跑离胡悦宁专属病房后,病房里的窗户又开了,温柔的风轻轻拂进來,像孩子们调皮的手,又撩起了胡悦宁的一侧被角。
此时,胡悦宁的食指轻轻动了动。
沉睡的时候,胡悦宁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人站在她旁边,空气里还弥漫着寒梅即将凋零时的苦涩味道。
胡悦宁勉强睁开眼,看见的居然是柏樱。柏樱的身上围绕了一圈柔和的光,她笑着抚了抚胡悦宁的额头,柔软的头发从脸颊边落下來,眼神一如往昔,灵动如莺。
“元夫人,我要走了。”
胡悦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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