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侯爷

    天快亮时，起身正对镜梳妆，见窗边飞来了一只白鸽，细看时发现它腿上的羽毛之中藏着一只小竹筒。

    走到窗阁边，捧着鸽子抽出竹筒里的丝帛，打开一看，是刘启的笔迹，“鄢儿，在侯爷府等我，有我在别担心。”心中酸涩，喃喃道：“幸好还有你在。”现在能相信的人还有谁，唯有你一人了。如果有一天连刘启都不能相信了，我该怎么办。

    走出客栈，湿润的空气迎风吹来，打在脸上，凉丝丝的。笺儿扶着我上了马车，昨夜大雨过后，一路泥泞，马车走的很慢，坐在马车中身子摇摇晃晃，才走了半个时辰，已觉得有些头晕。今日见到周亚夫时，我依旧像往常一样面对他，他见我时也没有任何反常。

    行至一处山涧，周亚夫下令休息，一行人均下马在溪流边打了些水，席地而坐。笺儿也扶着我出了马车，一阵萧索冷寂之象映入眼帘，本以为秋天也是美的季节，可不曾想美与不美全凭自己的心而定。走到一块青石旁坐下，看到清澈的水中，几只鱼儿正围着一根水草嬉戏，我正看的出神，周亚夫朝我们走了过来，笺儿见状便转身去了别处。

    周亚夫欲开口说些什么，我立即抢先说道：“周大人若不做蝼蚁，想做什么？”说完，视线直直的射向他，他望着那一汪清水不语。

    我接着道：“若我的话，我会选择做这水里的鱼，无拘无束，自由而活，即使有水草挡路，我也会绕着而行。”我很想问他昨夜的事究竟是为何，但最终却压制自己，就当昨夜是一场噩梦，或许才能得以安生。我不想陷入那层层阴谋之中，即使已经陷入，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并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威胁，我要的只是简单的活着。

    说完，撇头看向那山涧，溪流中一股水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气氛如寒冰般侵骨。犹记得在雪山寺初遇周亚夫时的情形，犹记得在长安时和他在液池边畅谈的情形，犹记得三人一起远赴山头采野菊的情形，而今站在身旁的这个人竟是如此陌生。

    “我答应你。”过了良久，他如雕刻般冰冷的面容终于眉眼展开。我看向他，没有答话，只是莞尔一笑。移步返回马车，笺儿已坐在车内见我回来，忙起身扶我。

    在进入河东郡的城门口时，周亚夫遣散了随行队伍，只留下五个侍卫与我们进城。到达侯爷府时，街上花灯早已熄灭，绛侯府几个鎏金大字在黑幕中也若隐若现，大门紧闭，远远望去，整个府邸显得庄严肃穆。心想着刘启会不会在侯爷府，他又会何时会来见我。

    周亚夫命人上前扣了扣门，片刻后大门打开，一个身形鞠楼的老者见是周亚夫，惊异的道：“二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快，快，老爷正等着你呢。”

    周夫人一脸倦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迎了出来，“娘，你这是怎么了？”周亚夫走近挽着周夫人的手关切的问道。

    重重的一声叹息，“你爹他被人诬陷，多年的旧疾又犯了，这几日受了些风寒，腰也疼的厉害。”我们一行人随着周夫人进了府内，一路走过，昏黄的路灯模糊不清，踩到一石子儿，身子摇晃了下，周亚夫见状拉了我一把，后又对周夫人道：“娘，凌姑娘说很想念你，我便带了她过来。”

    许是光线太暗，周夫人此时才注意到我，“哦，凌姑娘也来了。”我上前一步接过她划到半空中的手朝她颔首浅浅一笑。穿过一个小院，沿着廊坊，饶到后面的卧房，几个丫头纷纷行礼。

    黄木塌上的纱帐垂着，只听的见一阵阵不均匀的呻吟声。周胜之和公主也在，我纷纷向他们行了礼。公主拉过我坐在她的身侧。周亚夫走到塌边，轻声问道：“爹，亚夫来看你了。＂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正欲开口说话，却引来一阵急喘的咳嗽。塌边丫头赶紧上前呈了一碗水，周亚夫接过掀开纱帐，周夫人也立即走近扶起周勃替他顺着气，待饮了几口水后咳嗽才止住。

    随高祖久经沙场，南征北战的周将军当年应该是英姿飒爽，铁骨铮铮，而今却已年老体弱，卧病不起，还要面对皇上的猜疑和忌惮，看到眼前这一幕难免觉得心寒，权势可以剥夺一切。我正低头思索，只听周勃冷冷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抬眼望向他，周勃双目含威正直直的看向我，我欲开口答话，周胜之抢先道：“爹，这位是凌姑娘，是二弟从长安带回来的。”说完朝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看来他还一直误会我是周亚夫中意的人。只见周勃虽病容满面，但他的衣着却整齐利落，并不是卧病之人所穿。

    “长安？”周勃听到长安两字后，敌意更浓，兴许他以为我是被派来的细作。

    公主打破这紧张的气氛，笑说：“爹，太后寿宴之时送上熊猫正是这位凌姑娘出的主意。”周勃听后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弛，看着我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冰冷。他抬手时，发出几声金属敲击的声音，循声而望，发现他袖沿中若隐若现的居然是打仗时所穿的铠甲，看来皇上已经把侯爷逼到执锐披坚的地步。

    见此情形，觉得也不便久留，起身告退，周夫人命人带我到厢房休息。几个丫头给我们端了些晚膳和糕点，吃了些后，见笺儿已整理好床榻，因舟车劳顿，加上昨夜并未睡好，觉得身子乏力，躺在塌上顿时觉得舒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