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人家都讲兄友弟恭,姐妹情深.咱们楚府是一个朝议大臣的府第,这里是圣人眼皮子底下的京都,母亲是四品诰名妇人,自应为民之表率。府上即使有些许小事,也都要妥善的处理,方不可为人言。”楚芸叹气道:“但是吴姨娘从进来就一直大吵大闹,一口一个五娘子,喊人发卖我的使女。一个妾侍要发卖小娘子的二等使女.她置母亲于何地?这要传了出去.人人必以为我们楚府是个没教养的地方。”
她言词清晰,口齿便利.站在大院里像是声音能传出很远,楚太太瞧了她一眼。
楚芸含着泪道:“我五姐是个贤良贤德之人.在平江府人人得知,母亲更是持家有方,在京都也都是有名望的,我不过是一个体弱多病之人,被一个妾侍欺负也就罢了,但我想着这丫头是母亲许给了我的,母亲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倘若我连自己的丫头都保不住,岂不是要连累母亲的名益,所以才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还请母亲责罚。
楚太太听到这里禁不住眉眼一动,楚芸这是在提醒她别忘了她答应的条件了。
那边的吴姨娘本以为楚太太只要找到由头,进来自当就是发落楚十娘,没想到楚太太竟然让着楚芸这样一句接着一句的说。
而且让她吃惊的是,印象里见人就低头,说话细不可闻的十娘子居然能在大厅广众之下讲话振振有词,环环相扣。
不过吴姨娘可不慌张,她这是在替楚太太办事呢,即使她没成功找到楚十娘的麻烦”楚太太至多也就是训斥她几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楚太太往椅座上靠了靠,扫视了一下低头在列的下人们,平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使女正悠闲地在一旁瞧着呢,楚太太心中不免气来。
她一时倒没想好该怎么处置,将楚芸送去观庙里换楚府的运气,那是一件大事,还需先哄着楚芸。
可是另外一方面,吴姨娘到底是个为她摇旗呐喊的人,而且她也不想太涨楚芸的势,让楚芸以为自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偏偏这个时候兰hua从院外跑了进来,大声道:“姨娘,姨娘,人牙子来了,说是春hua楼正要人呢,还能给个好价钱。”
楚太太简直是勃然大怒.把楚府小娘子的二等使女卖妓生楼里去,亏这对蠢货想得出来的。
兰hua一冲进来,便瞧见吴姨娘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眼神闪烁,楚太太正狠狠地瞪视着她,兰hua也不是个蠢的,连忙也跪下了。
楚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去瞧楚芸道:“那十娘说该怎么办?”
楚芸眼中的黑雾更深了,轻:“这自然是母亲说了算母亲说什么女儿都会听着…们楚府当然是个讲规矩的地方。”
她整句话的语调都都很缥缈,唯有规矩两个字像是鹅毛雪中的两颗冰珠子,又脆又冷。
楚太太眼帘微垂,瞧着兰hua冷冷地道:“十娘说得对,咱们楚府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不是没规没矩的平江府!兰hua,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想出来变卖小娘子贴身使女的?”
兰hua吃了一惊,低头看了一眼吴姨娘,不是说楚太太要收拾楚芸么这么听着不像啊。
吴姨娘略略尴尬地道:“太太,这说来说去,还是竹香这个贱人太仗势欺人,我原是想卖了也好,回头把钱给太太送去,再买二个更合意的,这要说出去也没人说咱们没规矩,难不成我们楚府变卖一个使女还用得上别人指手划脚么……”
楚太太是最爱财的,最近又亏了不少钱,吴姨娘这也是讨好她的意思发卖使女的恶人她来做,回头钱却是楚太太的。
“混账!”楚太太气得一拍椅座上的扶手,再瞧见旁边平夫人似笑非笑她简直是气到肝疼。
吴姨娘一句话把她从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一下子打落到了一个寻常的贪妇身上。
吴姨娘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楚太太站起来转头指着兰hua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小娘子的使女轮得到你来卖?!”
“来人啊!”她喊了一声,有几个家丁便出来应声,楚太太指着兰hua道:“把这个东西给贱卖到乡下去。”
几人立时应声,就过来抓兰hua。
兰hua这时才慌了,吓得连声尖叫救命,语无伦次地道:“太太,太太,我们是帮你收拾十娘子啊……我可是五娘子的堂姨我可是楚府的亲戚你们不能卖我!”
楚太太眼里冒出了厉气,咬着牙喊道:“还不快把她的嘴巴给堵上!”
周妈立时给递过来一块厨房的抹布家丁顺手把这块抹布给塞到了兰hua的嘴里,然后拖着兰hua就朝外面走。
所有的人都知道不出片刻,兰hua大概就会被塞上哪辆板车被拖到哪处乡下的庄子里,卖给哪户人家当媳妇。
运气好的,或许是个家境殷实的老鳏夫,但更多的是一家有三个儿子,却娶不上一房媳妇的穷户。
兰hua一路的垂死挣扎,让所有在场的效尤们均都不寒而栗。
吴姨娘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抱着楚太太的脚道:“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啊!”
楚太太沉着脸咬着道:“你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也一起卖了……”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平夫人,才一字一字地道:“也许这样楚府那些不懂上下的人才知道什么是规矩两字。”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她走的时候又不轻不淡地扫了一眼楚芸。
楚芸肃立在一旁,楚太太路过的时候,她轻轻地欠身恭谨地给楚太太行了一礼。
吴姨娘自从听到连你一起卖了这一句,便再也不敢抱着楚太太的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堂妹兰hua叫人拖走了,只得软瘫在地。
她来得时候气势汹汹,仿佛不可一世,可不过转眼间就叫楚太太打回了原形……
楚芸等楚太太一走,才慢悠悠地带着竹香跟竹勉也走了,吴氏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竹勉拿起帕子给竹香擦脸上的泥,楚芸淡淡瞧了一眼吴氏,道:“但凡对我忠心的人,即便是再险,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见她落难……这就是我的规矩。”
她顿了顿,抬起眼帘道:“你放心……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吴氏弯腰道:“小人记下了。”
一场风波很快就消弥过去了,少了的不过是一个叫兰hua的使女。
竹锦对楚五娘恼道:“这楚十娘左右都是一个快出家的人,太太怎么还会化费精神在她的身上?她该想着十娘子出家的事情不要节外生枝才对,姨娘白白碰了一鼻子灰的,还不知道是为谁碰的。”
“这江妈,收了我们这么多钱,居然陷害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楚五娘恨恨地道。
吴姨娘被收拾了,自视过高的楚五娘也是备感丢脸,满腹不高兴。
吴姨娘虽伤了元气,在床上哎哟了一天便起身了,隔天楚太太开诰命夫人谢恩宴,她一大早就起来打扮得hua团似锦,在楚太太跟前进进出出,阿谀奉承。
楚太太瞧了她一眼,道:“美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不过你做事情也不要太没分寸?”
吴姨娘拿起帕子忸怩道:“太太,我是听江妈说十娘子抢了九娘子的婚事,这才想法子替您出气,哪里就知道自己是个不会办事的!”
她这么一说,楚太太几乎是用不着痕迹的狠厉目光瞧了一眼远处的江妈,但随即便收回了视线,皱眉道:“你是听谁胡言乱语,以后这句话万万不要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