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郑俨的陪伴,太后的心情好了许多。
在凄清的平城秋雨中,太后来到迎恩门外的皇家围苑里。这里的麋鹿与野猪因为长期无人围猎漫山遍野,太后似乎眼前浮现出穿着貂毛半袖裤褶服,腰间悬着弯刀的威风凛凛的先帝模样。耳边似乎听到了震天动地的领民酋长们的喝彩声:“揜于!揜于!(鲜卑语,勇士的意思)”
受惊的麋鹿在成串的火把和如雨的箭镞下绝望地飞奔着,不时有猎物倒下,立刻有侍卫冲上去割断它们的喉咙,放干净鹿血,然后把它们扔到装猎物的拖车上,不一会儿围苑的沼泽地里就血流成河。而围苑外旌旗招展,场面宏阔。
鲜卑的祖先向来长辫过膝,胡服骑射,逐草而居,当年的威风哪里去了?
“唉……”,太后叹了一口气,虽身在平城,她已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朝廷已是四面危机。
葛荣的义军现已是遮天蔽日,尔朱荣又渐成为虎狼之师,而朝廷的官员大多数是世袭,不是削尖脑袋要做官,就是纵情享受,在洛阳莺歌燕舞的包围中,这些鲜卑贵族的后代早已失去了战斗力。
面对烽烟四起的朝廷形势,太后只想暂时在这平城麻醉自己。
她常常酒至半酣,朦胧醉眼中似乎又感觉到清河王就在自己身边。
“清河王……”她又一次泪眼朦胧。
“臣在”
此时郑俨常会含笑应答,她早已习惯了太后在酒后这么呼唤。
在清醒的时候,太后看到郑俨那幅轻佻暧昧的样子也觉得恶心,除了长相酷似清河王外,他不过是个轻浮少年。但当无边无际的寂寞、痛楚包围了她,令她窒息到无法喘气时,她还会召见郑俨,只有在繁密的丝竹和兰陵酒浆的包围下,她才能找回一点点安慰。
每当这时,郑俨总会肉麻地向太后表忠心:“陛下,臣对陛下此情不渝,日月可鉴!”虽然肉麻而无耻,但太后却总是舒服地听下去,然后在丝竹声声中伏在案几上,沉沉地睡去。
而在洛阳皇上的宫殿里,虽是新婚不久,但元诩常常忙到半夜才会到英娥这里来。相比潘外怜的柔媚,尔朱英娥的善解人意与异域风情更让元诩觉得心里踏实。以前他只是在潘外怜那里纵情声色来麻醉自己,但在英娥这里他愿意吐露心扉。
多少年元诩都在太后的阴影和影响下生活,朝中大事都是太后决断,朝中的大部分朝臣都是太后的亲信,元诩常常感到孤独、压抑和势单力薄。但英娥似乎给了他一些力量,当永宁寺的钟馨音声声传来,两人常在月色中,走在西海池边,任秋风丝丝也不觉寒冷。
元诩似乎是更加地稳重成熟了。
潘外怜虽嫉妒,但毕竟出身卑微,除了夜夜彻夜泪流,只期待能尽快恢复曾经的宠爱。可是她不明白,太后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作为皇上的元诩,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女人的柔媚,他更需要力量、勇气以及可以和他说话沟通的人。
而备受冷落的胡皇后早已将这一切如实的汇报到平城胡太后那里,即将失去权力的恐惧,越来越吞噬太后的心。
一天太后正在床榻休息,忽然见一条金光闪闪的丝线从眼前划过,太后马上伸手去抓,却发现这是一条小金龙。她立马起身伸过手去,想将小金龙握在手里,却听得殿外雷声阵阵,小金龙瞬间腾空而起,变成了一条长约三寸,形体粗壮的大金龙一飞冲天。
太后惊醒,手心冒汗,才知是做了一个梦。太后把这个梦说给郑俨听。
“陛下,龙乃天子之象。这是真龙在示威,即将要夺取您手中的权利呀!”
太后点头沉思。
“陛下”郑俨见太后脸色煞白,连忙又奏道:“臣听说洛阳的邙山上有条金龙沟,太后只要在金龙沟的龙脖子上修建一座寺院,就能镇住龙脉,这样太后就可以稳坐江山了。”
太后听后,立马起驾回到洛阳。
虽现在朝廷烽烟四起,但太后依然拿出10万贯钱委派郑俨立马建寺。郑俨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马上到金龙沟进行勘察。进沟半里有一分岔处,当地百姓称为开岔沟,又称双尾龙,据说是龙脉的正穴,脉气直到直达氓山深处。
郑俨向太后汇报后,太后下令立即以此处为中心建造禅虚寺。
数月之后,禅虚寺已经是初步建起,殿内大雄宝殿雄伟无比,菩萨塑像个个塑金身,缀明珠,奢靡无度。太后因此给郑俨连升三级,赐中书舍人,令朝臣大跌眼镜,暗地里全都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