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欧宇辰的脸孔,出现在头顶,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洛梓洋瞪大了眼睛,心里充满疑惑,他不是刚刚摔死了吗?
难道自己也死了,看见的是欧宇辰的鬼魂?
欧宇辰读懂了他的意思,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笑微微说:“收到假托谢雨欣名义送来的鳝鱼。
我和夙夜,也仅仅是怀疑而已,有可能是家里的某个人干的。
随后,刹车被破坏,就彻底证实了我们的揣测——只能是家里人干的。
假如是外来者侵入,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更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狗肉和鳝鱼、被破坏的刹车,这两次‘意外’,都是针对我的。
由此,我们判断出,对方想要谋杀的人是我。
昨天早晨,如果邵壬没有刚巧打电话来,要夙夜出去,而我又那么巧的,让他搭便车,他根本不会受伤。
既然如此,他留在医院,而我独自在家的时候,对凶手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下手良机。”
洛梓洋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欧宇辰点了点头,“没错,这是给你设下的陷阱,一个局中局。
夙夜列出了所有你可能制造出的‘意外’,所有可能试图杀死我的方法。
我觉得,这个滚楼梯是最有发挥余地的。”
他直视着洛梓洋的眼睛,有点得意地勾起唇角,“是的,夙夜猜到了。
他说凶手一定会在楼梯上做手脚,譬如撒些珠子什么的,让下楼的人滑倒。
夙夜不在,楼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往楼下走的,当然也只有我一个人,不必担心会误伤到谁。
既然我知道楼梯被做了手脚,怎么可能还会冒险经过它?
所以接到那个意料之中的、诱骗我下楼的电话以后,我不是经过室内楼梯,而是从室外的楼梯,下了楼。
然后,从正门返回来,利用沙发制造出重物摔倒的声音,再利用番茄汁制造出我脑部受伤很重的假象。
结果,你真的相信了。”
洛梓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应该在欧宇辰装死的时候,直接给他脑袋上砸个窟窿,这家伙是影帝吗?
演得也太逼真了,连番茄汁都弄出来了。
室内光线昏暗,他也没细看,居然就让他钻了空子。
“你应该知道,有些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欧宇辰似笑非笑,“我认为,这个游戏很有趣,实在不甘心它就这样落下帷幕,所以又帮你添加了两样道具。
一个是贴着你照片的骨灰匣子。
另一个,就是在二楼楼梯口洒上十几颗珍珠。
你看到贴着自己照片的骨灰匣子,肯定想看清楚,会上楼确认,那么,珍珠就能发挥作用了。”
洛梓洋费力地呼哧呼哧喘着气,像破旧的风箱,死命地瞪他。
欧宇辰笑得更加惬意,“你想指控我,说我谋杀吗?”
他优雅地伸出左手,食指立着,轻轻摆了摆,“no,我可什么都没干,只是放了个盒子在走廊,又不小心掉了几颗珍珠。
你如果不是心怀不轨,要取回自己的道具,就不会爬上二楼,更不会看到骨灰匣子,自然也就不会摔下去的。
所以,我的所有计划,都是基于你先不怀好意为前提。
你不想害我,就不会中计。”
欧宇辰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和夙夜为什么会怀疑到你?
家里只有三口人,忠叔直接被我排除在外。
我打小就认识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会怀疑他。
而且,假如他要在饮食中动手脚,也不需要弄什么鳝鱼那么麻烦。
还剩下你和姜白。
姜白是你介绍来的,而你是我在人力资源公司自己选中的。
我的确得罪过不少人,想要我命的人很多。
不过,谁会在杀我的时候,时时刻刻想着,不要伤害到夙夜呢?
我们仔细想了想,只有可能的一个人,是爷爷。
晗玥去世了,爷爷不想将夙家的财产交付到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手中。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对博宇的控制能力,已经没办法将我从博宇赶走了。
所以,他只能除掉我。
记得当初,我在人力资源公司看见你的档案,一眼就选中了你。
因为你完全是按照我的喜好标准来的。
谁会那么了解我?
答案是——爷爷,他帮你制作了一份档案,一份我看了以后,一定会选中你的档案。
于是,我又想到当初那个同样被我选中,却整天打夙夜主意的女孩子——蔡瑛妹。
她有我喜欢的性格,有夙夜感同身受的身世。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也是爷爷弄来的。
爷爷希望她能成功诱惑夙夜,产下夙家的下一代。
毕竟,爷爷也一把年纪了,迫切地想看到后继有人。
一个公司,只能有一个核心领导。
一个家族,只需要一个掌舵者。
我这块挡路的石头,势必要被挪开。
你看我多么善良,怕你临死前还有遗憾,死不瞑目,特意把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地解释给你听。”
洛梓洋的确死不瞑目,他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瞪着欧宇辰。
一直一直瞪着,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涣散了。
喘息声,也变得时断时续、似有若无,似乎在下一秒钟,就会彻底停止。
欧宇辰轻轻嗤笑,带着点嘲弄的意味,“你奉命杀我,我不怪你,但你差点害死夙夜,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十五年前,我亲眼目睹自己的孪生兄弟死亡。
不管内心有多么惶恐,必须做出一无所知的姿态,摆出不属于自己的面孔。
你知道吗?从面对他,哦,不,是我自己死去的那一刻,我已经无法真正地哭,真正地笑,无法在别人面前,放松绷得紧紧的神经。
夙夜,就是那唯一一个能够让我放松,让我不必有任何顾忌的人。
你却差点杀死他,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欧宇辰一边轻轻喟叹,一边慢慢说道,“所以,在发现楼梯上有玻璃珠后,我就决定假装中计,骗你上钩。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另外,还要多谢你对忠叔和姜白做的手脚,让我有充足的时间,来收拾现场。”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副手套,戴上。
他要把自己布置的珍珠一颗颗收回来,还要清洗干净洒在地板上的番茄汁。
至于洛梓洋洒下的玻璃珠,自然,还有它们的用途。
洛梓洋眼中的最后一丝光泽,也逝去了,变得黯淡、凝滞,像是死鱼的眼珠子,茫然地、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他的呼吸,也已经停止了。
***
夙家的两位继承人,同时出了车祸,双双落入细鳞河中,最后侥幸死里逃生。
其中传统意义上的正统继承人夙夜,受伤入院。
这条消息,一时间在b市引起轩然大波。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流言蜚语,纷至沓来。
本来嘛,这种豪门恩怨,就很容易燃起人们的熊熊八卦之火,而夙家这几年就没消停过,难免引起种种匪夷所思的揣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紧接着,就又有新的小道消息传出,夙家的管家洛梓洋,在夙夜住院第二天,意外坠楼身亡。
这两件事加起来,再联系以前夙家发生的种种状况,简直比最狗血的八点档连续剧还跌宕起伏,令人津津乐道,浮想联翩。
半个月后,市公安局出具了关于洛梓洋坠楼事件的调查结果。
在洛梓洋的口袋里,和他尸体附近,找到了数十颗黑色玻璃珠。
兴华街一家文化用品商店的售货员,在看了电视上的相关新闻报道后,给公安局打来电话。
她说,曾经有一名年轻男子,在该文化用品商店买走了一百颗黑色玻璃珠。
因为很少有年轻男性购买玻璃珠,更别说是同样颜色、品种,和如此数量的,再加之该男子容貌、气质都比较出众,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看过新闻中出现的洛梓洋照片后,她辨认出,洛梓洋就是向她购买玻璃珠的男子。
另外,林记修车行的林小海师傅,经过对欧宇辰车祸车子的详细检查,证明该车的刹车阀被人动过手脚。
夙家的厨师凌炳忠(绰号忠叔)和杂工姜白,在洛梓洋坠楼当天早晨,都有睡眠时间延长、睡得特别熟的状况,怀疑被人暗中下了安眠药。
凌炳忠证明,前一天晚上,洛梓洋曾经帮忙盛饭菜,其中包括一道干贝胡萝卜汤。
三个人一起用完晚餐后,洛梓洋主动提出帮忙洗碗,让忠叔去休息。
后来经过警方物证组详细勘验、鉴定,证实装干贝萝卜汤的汤碗,曾经用消毒液彻底清洗过,而其它碗筷,完全检测不到消毒液。
还有,警方通过多方走访调查,证实疑似洛梓洋的男子,曾经在光华北路一家名为“汇仁堂”的药房,购买过安眠药。
警方在检查洛梓洋的房间时,找到他的手机和一个只有一次使用记录的崭新电话卡。
经过调阅电信部门的通话记录,证实那唯一一个电话,是在案发当天早晨六点钟左右,打给欧宇辰的。
欧宇辰对警方的询问,作出如下说明,早晨六点左右,他接到了一个自称是人民医院医生的的电话,说夙夜出了状况,让他马上赶去医院。
他觉得很古怪,因为他的助理李硕就在医院陪护夙夜。
假如夙夜有状况,第一个给他打电话的人,,应该是李硕,而不是医生。
所以,他马上拨通了李硕的手机,向他求证。
李硕告诉他,夙夜好端端的,一点事儿也没有。
欧宇辰以为是知道夙夜住院消息的人,趁机打来的诈骗电话,想骗他出门绑架他、进行敲诈勒索什么的。
身为夙家的人,这种骗子遇到过好几次,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撂下电话以后,继续睡觉了。
李硕证明欧宇辰的确向他打电话求证过,并且在结束通话前,还感慨了一句:“现在的骗子真是越来越敬业了,简直是无孔不入。”
……
警方综合分析了所有掌握的证据,做出如下结论,认为洛梓洋是夙夜、欧宇辰车祸坠河事故的元凶,并且试图以在楼梯上撒玻璃珠、布置陷阱、打电话诱骗下楼的方式,陷害欧宇辰坠楼。
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湮灭证据,他还提前在前一天晚餐用的干贝胡萝卜汤中,给凌斌忠和姜白下了安眠药。
但是在放玻璃珠的过程中,发生意外。
推测他无意中踩到了自己搁置在楼梯上的玻璃珠,结果失足坠楼,导致颅骨破裂、肋骨断裂、内脏受损,身上有多处骨折、骨裂,以至于身亡。
关于洛梓洋的杀人动机,警方怀疑是被人收买,也就是□□。
洛梓洋的银行账户,在半年前一次性转账存入二百万元。
由于经过多次跨国转账,暂时无法查出该笔款项的真正来源,对此,警方还在继续追查当中。
最终得出的结论,洛梓洋以意外身亡结案。
洛梓洋父亲早亡,只有母亲和一个哥哥,他们没有对案件结论提出异议。
涉案的夙家人,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就此结案。
***
自打行凶时撞上狱警林春宇,模仿泰德·邦迪的连环杀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然,也就没有新的被害者。
警方一方面觉得松了口气,总算不再死人了,一方面又为找不到破案线索而忧心忡忡。
林春宇涉及案件的被害者,是c大土木工程系二年级女生谢婉婷,她的胸口挨了一刀,咽喉有明显的两处掐痕,身上有多处轻微伤。
在救护车赶到前,已经死亡。
林春宇腹部也有三处刀伤,伤势较重,一直在市人民医院住院治疗。
作为凶器的刀子,在案发现场找到,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怀疑凶手作案时戴了手套。
夙夜是在石膏拆除后,去见林春宇的。
见他出现,林春宇方方正正的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容:“好久不见,你好像长高了,过得好吗?”
夙夜平静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我还好,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做着习惯的工作,管理着一群随时随地都喜欢变着花样找麻烦、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林春宇呵呵笑着,坦言。
“我看了你关于案发时情况描述的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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