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医生说:“放轻松一点,就像是睡一觉那么简单。”
盛云泽面无表情的回复:“我不觉得你把我放在产床上能让我有多轻松。”
何医生愧疚:“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要不你睡另一张床?”
盛云泽的毒舌一如既往:“从一张产床下来到另一张产床上去,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何医生灵机一动:“或许你会喜欢靠窗的。”
盛云泽闭上眼睛,靠在床上,很不耐烦,示意何医生快点儿。
何医生点点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理发店烫头的东西,盛云泽真是对这个神经病忍无可忍了:“这是什么东西?”
何医生一边推过来一边解释:“理发店烫头的啊。”
盛云泽:“废话,我当然知道它是理发店烫头的,怎么你除了有个妇科医生的梦想,还有个洗剪吹梦想吗?”
何医生:“我是看它长得挺高科技,所以拿过来撑撑场子,显得我的业务能力比较成熟。你不觉得他罩在你头上的一瞬间,很像是某一种科幻电影吗?”
盛云泽挺认真的问了他:“你被人揍过吗?”
何医生果断撤掉了理发店烫头的,正襟危坐地看着盛云泽:“好了,教授,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
何医生对他说,恢复他的记忆,是通过催眠的手段。
盛云泽从他的三言两语中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的来说,就是段移车祸昏迷不醒,思维被“那位盛教授”用某种黑科技手段上传到了电脑中,然后让何医生通过催眠,将自己的思维也上传到了电脑中。
如今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电脑模拟出来的。
盛云泽听到段移车祸昏迷不醒的时候,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慌张,逐渐蔓延。
何医生说的轻巧,但盛云泽心里沉重,想的却多。
车祸昏迷?
车祸昏迷到什么时候,才会躺半年都醒不过来?
怎么出车祸的?
在哪里出车祸的?
他……
他能醒来吗。
盛云泽心里没底,他不确定“那位盛教授”有多少把握能通过这个技术叫醒段移。
万一他也只是赌博呢?
万一他根本没有把握呢?
听何医生说,这个技术根本就不成熟,还是他自己冒险启用的。
盛云泽心脏猛地被砸了一下,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他好像忽然有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段移醒不过来,那他甘愿沉醉在这个梦中。
他根本就没有做好要醒来的准备,他是抱着索性死在这里的心态过来的。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盛云泽的意识忽然被抽空了。
盛云泽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何医生的影子,在灯下成了一团虚影。
他潜意识知道何医生的催眠正在起作用,但他没猜出来何医生的暗示动作是哪一个。
盛云泽觉得自己在一片水雾中,身体不停地下坠,一开始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渐渐地,盛云泽就像一个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睁开眼之后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些片段,他诧异地发现从左右两边的黑暗中逐渐冒出来一些他已经忘记了很久的事情。
他五岁时家里走丢的小猫。
七岁时买的第一支钢笔。
十二岁小学毕业在家附近买的篮球……
这些电影一样的画面飞似的从他身边穿过。
盛云泽伸手去触碰的时候,记忆的画面就像水一样荡开,然后在他面前消失。
直到他看到了十五岁的段移,靠在附中实验楼,那颗花树下面,背对着他,和同学有说有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段移的时候。
盛云泽去抓他,就像刚才一样,段移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水中。
……抓不住。
盛云泽收回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多余。
他再抬起头时,时间已经到了高中,盛云泽注意到他的高中生活和现在不同,他有些诧异,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这段记忆中,他跟段移高一就是同班,盛云泽看到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段移坐在靠走廊的位置,跟蒋望舒有说有笑,但是没有理他。
后面的记忆跟之前的一样,有些盛云泽经历过,有些他没经历过。
盛云泽听何医生提起过,他现在所经历的这一段回忆与现实世界中有出入,看来在现实世界中,他和段移的相遇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早。
他很难去形容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像身体里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
恋爱、结婚、工作,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在他面前缓缓铺开。
他看见盛夕从一个房间跑到两一个房间,盛明趴在地上用手蘸段移的颜料舔,看见段移把盛明从地上提起来,抱着到了沙发上,然后看到自己下班回来,盛夕活蹦乱跳地抱住自己大腿。
这样的日常每天都在上演,有时候段移会出国举办画展,有时候盛云泽也会出国交流,日复一日,直到盛明和盛夕,十二月二十五日——五岁生日那一天,也就是平安夜的晚上,一切都被打乱了。
盛云泽也是在这个时候被一股巨大的外力猛地往下一扯。
坠落的感觉无比清晰,他的大脑一瞬间就陷入了空白,等他回过神,身边的手机已经响了第三遍。
他的助理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师,老师?你的电话。”
盛云泽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摘下手套拿起手机,上面是一串陌生的系统号码。
他下意识按下去,手机里传来冷漠机械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段移的家属吗,我们是市医院急救中心,您的家人在绕城高速出了车祸正在抢救,请您尽快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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