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是他意识模糊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醒来时也第一个跃入脑海。他往后一靠,背后竟真是空的,险些掉下床榻。
这么一惊就彻底醒了,天色尚早,屋内晦暗不明,但也能看出这是在东宫的柔仪殿,身下睡的是那张狭窄的坐榻。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梦里那个奇妙世界的瑰丽景象,天空日行万里的大鸟、盒子里载歌载舞的小人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生动活泼的笑颜,每一句话都像真实发生过一般镌刻心间。
转过屏风去看到她还睡着,蜷缩在床榻一角,警惕戒备的姿势,一手搁在枕下的剑柄上。
一声叹息。
她睡得很浅,稍有些动静就醒了,觉察床尾有人迅速翻身坐起,发现是他:“殿下醒了。”对外头扬声道:“来人,伺候殿下起身。”
一早上他都有些神思恍惚,动作迟缓,磨蹭了好久都没走,杨末只好留他一起用早膳。两人还是隔案对坐,她低头专心自顾吃着,默然不语。
宇文徕忽然问:“你的祖籍,是不是在江南?”
杨末停下筷子:“算是吧。高祖皇帝是吴兴人,我曾祖与他同乡,一直追随高祖。不过定都洛阳后举家都迁过来了,从祖父那辈起就没回过江南故里。”
“那边的亲戚呢,也不来往了?”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我曾祖是绿林草莽,哪有来往的亲戚。”
他感慨起来,吟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杨末诧异而冷淡地看着他:“殿下这是怎么了,吃着早饭还吟起诗词来,你去过江南吗?”
白乐天的诗作浅显易懂,孩童都能背诵,在这里当然没人觉得稀奇了,更别想听到她的称赞。
梦里的细节一一浮现在脑海,那张语笑嫣然的灵动面庞与眼前这副冷淡疏离的面孔重叠。自从来了上京,就没见她露出过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索性把碗筷放下,问:“就快到年底了,正月初一过春节,是你们汉人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吧?”
杨末道:“春节是立春,正月初一是元旦,不是一回事。”
看来梦里的情形并不是很准。“对,反正就是正月过年。”
“过年那就长了,从腊月小年祭灶到正月上元过完,都算过年。”
梦里她念的那首民谣还记在脑中,他用筷子敲碗沿为节:“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念到最后,竟有些难以成句,梦里抱着她熬夜守岁时的情景犹在脑中,臂弯里唇齿畔的触觉仿佛仍未离去。
杨末听着这琅琅上口的民谣,乡情顿起,语气也软下来:“这是哪里的风俗,你从哪儿听来的?和洛阳不尽相同,但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想了想:“大约是燕蓟流传过来的。在我们鲜卑的民俗里,腊月正月是恶月,数九寒冬青黄不接,一年里最难熬的时候。上京也有不少汉人,但从不庆贺新年。末……颖坤,跟我去南京过年吧,那里都是汉人,有过年的气氛。”
她没有回答,但眼神里显而易见是向往的。
他心知这事十有**是成了,微笑道:“洛阳的年俗也和这首民谣里唱的相似?”
她点点头:“廿三祭灶,廿四扫尘,之后几天采办年货。”
“年三十吃馄饨吗?或是饺子?”
“馄饨和角子都有,吴地迁过来的人喜欢前者,洛阳当地人喜欢后者,味道差不多,我都爱吃。”
“有没有在馄饨里藏钱币的说法?”
她欣喜道:“这你都知道?我家人多,每次要包好几百个,吃到的人娘亲会给他一份大礼。家里人差不多都轮过来了,我和七哥最想要,可是一次都没吃到过;四哥是个闷葫芦,但数他运气最好碰过最多,最可气的是他每次都一副走了大运也无所谓的样子,顺手全分给别人,气死我了……”
她停住了没有再说。差点忘了,四哥就死在面前这人手里。
他只当不觉,继续问:“三十晚上,也会守岁熬一宿?”
“会啊,”她垂下头低声道,“我们全家人聚在一起,点灯行令游戏,一直守到天亮。”
宇文徕站起身:“我这就去向母亲请命,带你同去南京。出发还得过几天,你有什么想带的先收拾起来。”
他步履轻快地跨出殿外。去南京,陪她一起过这个年,取个好兆头,是不是就能有一生一世的长久?
宁信其有。
他记得她说的,除夕守岁的风俗,新婚夫妻的第一个新年一定要一起过、一起守岁,才能长长久久,一辈子不分离。
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每一月、每一日、每一夜,都要在一起。
直至百岁、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强迫症患者看着每章字数不均匀好难受,于是搬了600字到上一章,别忘了看,⊙﹏⊙b汗
今天的红包应该会换几个人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