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白砚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的害怕，他怕的不只是步步逼近的道士，更加害怕的是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失去理智以后如果他做了什么疯狂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浑身体温都上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只觉得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被炽热的高温从体内由外直接爆炸。

    眼角火热，裂纹正在不断扩遍全身，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再一次占据了大脑，神经，那皮肤寸寸撕裂，骨头都了要被熔化的疼痛让白砚无法克制地大叫，但耳朵里传来的却是震动天地的龙吟。

    眼前密密麻麻的似乎全是道士，他们无一不神情紧张，手握武器，但有所顾忌，只是不断缩小包围圈，谁也不敢动手，最前面站着的是几位长老。

    秦召脸上已微有了红光，大概已经恢复过来了，薛观灯一脸阴沉地紧盯着白砚，斑愿晖低着头，没人能在月色之下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白砚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犹如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又痒又痛，不由自主地抓向浮现出裂纹的皮肤，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甲变得尖锐而弯长，手指骨节上都暴出青筋，手背上长出了又厚又坚硬的鳞片。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秦召怒喝道。

    白砚抬起一张被抓得血淋淋的脸，其样子可怖无比，蓝色的妖光若隐若现，妖化的征兆已经十分明显，他身体，每一处暴露出来的地方都攀上了菱状的鳞片，双手已再看不出半点人的血肉，皆化为了利爪。

    他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人的神智，彻底变成了一个妖物。

    “既不说话，那便由我们来让你说话。”陶宾落冷眼旁观多时，心里压着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眼见师父被此人所伤，不管缘由为何心里早已不满，此时观他暴露本性，潜入群道大会等候多时，目的怕是要趁众人不备，放松谨惕之时突然暴起伤人。心里一头怒气，竟忘了师父叮嘱过一切小心不可冲动。

    陶宾落将铁扇一展，使出了“切”“回”“收”“割”四字连环诀，熟悉他招式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下了杀招了，这是他独创的招式，极为凌利狠毒，只有遇见必诛之而后快的罪大恶极之妖与人才会让他出这一招，来往一下，任你是何方妖魔，多半不死也被割了半个魂走。

    白砚毫无动作，既不闪避，也不反击，像个早就没了魂的木偶，他这时已经双膝跪地，两只爪子无力地垂下来，身上衣服早就被利爪抓得尽是大口，上衣几乎已成了碎片或者布条挂在身上，一袭白衣，不仅被撕抓成破布而且显然已经被血液染成了鲜红色。他自己将自己抓成了一个血人。最严重的一道伤口深切入左胸，那里靠着心脏。

    但这无济于事，他身上的妖气没有渐弱，只能说明他没受到任何威胁到生命的伤，陶宾落因此没有丝毫犹豫，攻击没有停留。

    陶宾落耳旁是夏灵的惊呼，他没有分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白砚，手中铁扇一招“切”字连环决，刀刃纵横地没入白砚的脊背，轻则造成大面积的创伤，导至流血不止，重则切断脊柱。

    白砚整个人一震，原来几乎要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清明，但顷刻间被浓重的血色所替代，妖异的蓝光从裂纹中刺目地崩发出来。

    白砚痛苦地哀嚎着，又发出不似人也不似平常妖物的怒吼。那是一种包含着无限悲伤的低沉沙哑的呜鸣，极强的感染力似乎可以让所有的生物都不由得从心底生出悲切。

    陶宾落心神都一震，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要去伏拜，收手，忏悔。

    “妖魔受死！”他勃然大怒，铁色折扇环绕白砚身体划过，这是“回”字诀，陶宾落单手收扇，往自己斜肩处一扯，赫然闪露出千万根泛着银光的钢丝。而这些从扇骨尖头处射出的钢丝所牵引的另一头就是白砚，随着“回”字诀的钢丝迂回缠绕，紧接着连“收”字诀，陶宾落用劲向后拉扯，所有捆附在白砚身上的钢丝瞬间收紧。

    这些钢丝主要分布在白砚的四肢，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钢丝摩擦声，白砚四肢的菱形鳞片顿时冒出星星火花，白砚仰起头，眼中突然溢出蓝色光芒，大声地一吼叫，缠绕在他身上的钢丝几乎一瞬间断裂。

    他抬起爪子，粗蛮地一把将钢丝拉扯，陶宾落顿时觉得一种大得根本非正常妖类的力气在将他往前拖拽，急忙慌慌张张地连贯使出“割”字诀，因为这四字连环诀唯这最后一字诀威力最大，虽原来是切断脊骨，捆住敌人，断其四肢，最后割裂喉咙，但怎知“收”字诀出了问题，这最后一下割喉本是承着上一招式，是连贯使用，中途无法反悔，这也是唯一一处的缺陷，只是从前无往不胜，陶宾落也从来没重视这个缺陷，而这回是栽了。

    陶宾落也是人中龙凤，这时已然冷静下来了，只一个翻身，展开轻功沿着数根钢丝飞奔向白砚。

    白砚现在神智不清，状态也极为奇怪，似乎是什么东西让他痛苦不堪。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陶宾落的到来，陶宾落手中铁扇如巧燕上下飞舞，又激起一片火花四溅，但这一次一同飞溅出来的还有血。

    陶宾落是借着身体的力量将扇刃深深地没入了白砚的血肉之中，就这样优美而残忍的动作一圈旋转而落，他成功地重新完成了“收”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