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眯眼,瞄向门旁还被人点中昏睡穴的丫鬟穗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哦,这丫鬟也太粗心了,出门也不关紧,你身子本就弱,万一染上风寒,岂不更加重病情。”
“是,爹教训的是,回头女儿会叮嘱她几句。”
沐宏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块血迹斑斑的丝绢,在手心摊开,皱着横眉,“吐了这么多血,也不派人通报一声,你想让爹担心死么!”
“子心就是不想让爹担心,才不让穗儿去说的。”
沐宏气得将手中的丝绢一把攥紧,“这个丫鬟越来越没规矩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帮着你隐瞒,本王非好好惩罚她不可。”说着,就提步朝外走。
“爹,咳咳,爹--”沐子心一激动,从床上翻滚了下来。
沐宏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忙把女儿抱回床上,满眼心疼,“摔哪里了,快,告诉爹哪里疼,来人,快来人--”
“爹,没事,别叫人了。”子心虚弱地歇口气,攥着沐宏的衣袖不松。
“好,爹不走,你快躺下。”
沐子心躺回床上,余光瞟着沐宏手中的丝绢,颤颤道,“爹,丝绢……”
“丝绢都是血,爹让人再多拿几个给你。”
子心虚弱地摇摇头,“丝绢……”
沐宏替女儿盖好被角,商量着,“你既然喜欢这个样式,爹就派人洗干净了再送来。”
子心张张嘴,有气无力,却固执着不肯妥协。
“好,丝绢留下,让穗儿洗干净了再用。”沐宏将丝绢塞入了女儿手中,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沐子心躲在锦被下不敢妄动,只紧紧攥着丝绢,她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怀疑什么。
屋内有了片刻的沉静,如死水一般。
两个人都似乎动着心思。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沉思。
下人送来了热腾腾的燕窝粥,甜甜的蜜饯漂浮在粥面上,看着都容易食欲大开。
“去请太医来,刚才小姐摔了一下,看有没有大碍。”沐宏接过碗,吩咐道。
子心忙说,“爹,我没事,真的没事。”
“还不快去!”沐宏威严地瞪了下人一眼。但面对女儿时,威怒的线条又软化了,“来,爹喂你。”沐宏端起冒着热气的瓷碗,用瓷勺舀一勺,轻轻吹了一会,才送至女儿嘴边。
“爹,子心不饿。”白皙的唇瓣都近乎透明色了。
“吃一点,可好?”老人用着近乎恳求的语气。
子心轻轻抿了几口。
沐宏脸色微微浮现着几许温和,又舀一勺,轻吹,递上。
如此反复,小心。
终于喂入了大半碗粥,沐宏把碗放回桌上,捶着快要僵硬的腰背,笑着,“爹老了,才喂你一会儿饭,就腰酸了。”
“爹,是女儿不好,拖累了你……”
“傻丫头,说哪的话。”沐宏抚着子心的长发,遥目远思,“子心啊,你娘死的早,你自小就体弱多病,爹又总是忙于朝政,疏于对你照顾,才致使你身子越来越差,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爹,小时候,只要女儿每次一生病,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总会是爹。您知道女儿为什么喜欢吃蜜饯么?因为女儿小时候怕吃苦药,爹就说吃了苦药,就给女儿蜜饯吃,所以女儿只记得蜜饯的甜,却忘了草药的苦。在女儿的记忆里,小时候的病痛,只有甜甜的蜜饯,没有痛,也没有苦,真的,爹,您不要哭,子心会好好的,好好的爱您,保护您,保护咱们的家……”羸弱的女子说话越来越轻飘飘的。
沐宏老泪横秋,背过身去。
“爹,如果…如果有一天女儿做了错事,您会不会原谅女儿?”她努力睁大眼睛,强迫逐渐沉困的意识。
“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爹的女儿!”
沐子心静静地笑了,很甜很美,像梨花一样飘零,“爹,有您这句话,女儿就什么也不怕了……”她好累,眼皮好重。
好想就这样躺下,把思念带走,把仇恨带走。
没有了九爷,没有了爹,阴间该有多冷?
“爹,女儿累了……”沐子心呢喃着,似说梦语。
“好,你好好休息,爹明日再来看你。”苍手轻轻拍了拍锦被,似安抚小鹿般轻柔。
子心乖顺地点点头,睫毛温柔地垂下。待听到沐宏关门离去后的声音,才抬起眼来,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飘忽,想到自己能解救沐王府的安危,复又浅浅笑着,眉目舒展。
只要爹好,沐王府好,她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
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