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身子一侧,并未受礼,又说道:“明公,还有一事,就是请明公今后不要对我们太多礼,君臣各执,上下有别。若是如明公这般,总是对下属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岂不是让人觉得空空如也,如何使人信服。
君尊臣卑,上下一心;君臣有序,上下相让,此亘古之理。若为君不君,为臣不臣,则乱之本也。”
在杨洪看来,黄元不仅太实诚,还太谦卑。若是单单做人,这种品德自然是好的,可是做一个上位者,太过谦卑,可是没法统领底下人。
正所谓“恩威并施”,有恩无威,失之懦弱;有威无恩,使人疏远,便是如此。
大家之前跟着黄元打江山,确实是因为他的礼贤下士,扶危济困,可是在打江山的过程中你不能总靠着这些来维持关系,大家要服你,才能听你的话。
黄元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和蔼了,没有一点王霸之气。只是黄元总是想着,以德服人,与人为善,因此始终没能改过来。
今日杨洪郑重提出,也坚定了黄元的心思。为上者,确实要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
黄元下意识地就想拜谢杨洪的谏言,拱起手来,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杨洪给自己提建议是理所应当的,自己应该坦然受之,而不是感到有愧,否则杨洪不白谏言了。
于是黄元拱起来的手又收了回来。
“季休此言,我知道的了。”
黄元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可是杨洪却很满意,这才是一个上位者的样子。
韩信、王陵评价项羽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上位者就是再是仁而爱人,对底下人恭敬慈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只要不能给底下人带来利益,底下人也将你抛弃。反过来哪怕你慢而侮人,尿都撒到别人帽子里,只要能让人得利,别人也会追随。
“季休还有事吗?”
杨洪道:“这最后一件事,乃是明公治军,失于宽也。政宽则民慢,卒以堕损,威权始夺,治军亦是如此,治军过宽,则易放纵。唯有明法纪,定纲常,方可破奸轨之胆,使军中清肃。”
黄元不解道:“季休,我并不觉得自己过宽啊。平日里我也是讲究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
“那明公可知,现在已经辰时三刻,可军中将领,昨夜俱是宿醉。”
“我知道。”
“那明公为何不追究。虽然我军大胜,可若是贼军去而复返呢?若是荆州军突然对我军动手呢?我军诸将这个样子,岂不是要任人宰割?明公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放任不管,不就是体谅诸将吗?可是上位者过多的体谅下属,就是过宽的行径。
明公,古往今来,严之则治,宽之则乱,不可不察啊。”
黄元听得是触目惊心。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多的错处,可是杨洪一字一句,让他无从辩驳。
“季休,今日之言,我俱已知之,你且退下吧。”
“诺!”
杨洪不指望黄元一下子就改正了这些,可是能改变一星半点,便是一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