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营,满心皆是谋划之辈。可如今的朝堂,容不下那么多耿直忠虑之人,我不愿让你们陷于尔虞我诈的党派之争中丢了初心。”她看着蔡京,一字一句皆发于肺腑,“庙堂簧舍之上,该是纯臣的天下,诡谲善谋的阴谋家,我来做便是。”
蔡京看着面前坚毅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紫竹林中,他摔了手中的羽殇,笑他们十年窗下、自诩名仕风骨,却连仕途都不敢闯上一闯,斥他们尺泽之鲵,不愿做与朱门贵胄为伍,却连自己的命运都不敢博上一博。
“肃庙堂,正根基。蔡京,我需要更多的权力,”顾望之上前了半步,“我需要朝堂之上有更多敢于同封建不公势力负隅顽抗之人为我铺路,与我共同缔造一个适合变革的朝野。”
“天下是天下万万百姓的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太子不能阻我,赫连玦也不能。”
蔡京霎时间红了眼眶,顾望之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愿,是他为官从政的初心。南楚如今表面繁盛,实则早已被历朝党派之争和腐朽的官僚集团侵蚀得积贫积弱,若不从根基拔起只怕很难整治。
可他深知,这般的局面并非是他能用一腔愤慨和激勇便能够改变的,他需要站的更高,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我深知我一人之力微弱草芥,可若是顾大人愿替我们这些敢于顽抗之人指一条向明的康庄大道,那生亦何忧,死,亦何惧?”蔡京有些哽咽,举了酒盏颤着手连敬了顾望之三杯。
“可若是我要给蔡大人的路,前方皆是未知的荆棘,甚至一朝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蔡大人也愿走下去吗?”顾望之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动摇。
蔡京哈哈大笑,摇着头道“望之啊望之,你既能单单选中了我,便该知道我蔡京是个怎样的脾性,又何必再问呢?”
这个世界哪里没有黑暗,可之所以仍存在一丝希望,是因为总有人在未知的混沌里替我们探寻着走向光明的道路。而蔡京,是她为徐州万万百姓选出的,九死不悔的先锋者。
“好,”顾望之心下动容,举着酒盏也敬了蔡京一杯,便直入主题道“大人可知徐州知府张庆芝一案?”
“自然,”蔡京点了点头,徐州临海,产盐之量约占南楚的一半有余,其中官商勾结,牟取暴利,整个官僚集团早已腐败不堪,朝廷屡屡想出手整治皆怕大动根基,如今为首的张庆芝被拉下马,倒是可以借此换一拨血,清理清理徐州这块烂骨头。
顾望之暗了暗眸色道:“我协助太子彻查此案,张庆芝贩卖私盐罪无可恕,然徐州形势复杂不好贸然派遣中央官员前往任职,思虑再三只得叫李泉先行填了空子。李泉此人虽表面与贪污一案无关,可他到底分管盐税,出此大案他却能全身而退,我只忧心他才是徐州贪污案背后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黑手。现下,我需要一个忠正清廉之人前往徐州,找出李泉不轨实据,整顿当地吏政,思来想去,唯有你方才是不二人选。”
“你托蔡某如此大任,便是信任蔡某的人品和能力,既如此,我蔡京又如何能辜负望之所托。”蔡京正色道,“三年,我请你给蔡某三年,届时,我必还天下百姓一个全新的徐州。”
“蔡大人有鸿鹄之志,望之必全力以助”顾望之回敬了蔡京一杯,又道,“还有一事,我想拜托蔡大人,今日你我相见之事,切勿再叫旁人知晓。”
蔡京有些讶异,“如今朝堂新贵,不少人是因你当日一言而入仕。这些年来你虽再未曾露面,可他们却也从未放弃过对你的追寻,你若让他们知晓你便是当初之人,往后不是行事岂非更容易些?”
顾望之摇了摇头,“若我真如此行事,又与党同伐异之辈有何区别?朝堂之上,需要第三股势力,而这第三股势力,不需要领袖。”
他们将以自己的意志前行,为她、为他们、为天下万万百姓。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蔡京喃喃低语,旋即苦笑了一声,道,“原来我们当日还在竹林之外以高歌自由麻痹己身时,你早已真正做到了大隐于朝。”
蔡京说罢起身,拎了桌上还未饮尽的一坛清酒,摇摇晃晃地便要离开。
“蔡京,”顾望之唤了声他的名字,动了动嘴唇,有些迟疑道,“徐州之地,偏远险恶,官僚势力错综复杂,你当真愿意?”
蔡京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酒坛,高声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