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接着道:“摄政王母家原是武将出身,在军中素有威望,身边有英国公、祁国公、武安侯相佐。只一人便握了帝国一半有余的军权,又有京都巡防营傍身。如此,才能叫他在朝堂上这般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处处都压了官家一头。”
“那这样一来,陛下手中岂不是只得政权,却无兵权。就任凭摄政王骑在头上了不成?”顾望城脸色沉了下去,他为人素来刻板严谨,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观念看得极重,着实不能忍受这般玩弄权术,狼子野心之人。
“倒也不全是,”顾怀宇否定道。
“还有沈家。”顾望之凝了凝眸色,缓缓道。
众人了然,对了,还有沈家。沈景轩的父亲沈东华沈公爷,是在先帝时便立下赫赫战功之人,祖上更是代代忠烈,皆是为南楚沥肝堕胆、竭诚毕虑的骨鲠之臣。在军在民,声望都极高,一直以来深为王权一派所忌惮。
顾怀宇看了眼顾望之,眸中多了几分深意,又继续道:“除去武将,朝中文官势力大都隶属六部之下。其中刑、户、礼部附庸摄政王一党,而吏、工、兵部为官家所持。今日殒没的,正是沈公爷的亲妹夫,兵部尚书秦启。太子若无了兵部,那对于摄政王在军事上的制衡,便又少了一枚重棋。”
顾望城心中一惊,迟疑道:“叔父的意思是,秦大人之死是……”
“望城,切莫妄言!”顾怀宇连忙呵斥道,警惕着神色瞧了瞧四周,压着嗓音道:“人是官家的人,若当真是证据确凿,便是沈家能咽下这口气,那官家能愿意?无论秦大人的死对摄政王多有利,可他卒于喘证到底是坐实了的,没有凭据的事,说得再多也不过是空口揣测罢了。”
“可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他一手而为,”顾望城不忿地起身道“堂堂大殿之上,就这般任得旁人挟持弄权、祸乱朝纲,那皇权威信何在?纲常礼教又何在?我看他莫不是要学先皇,弑兄夺位,枉顾人伦……”
“胡闹!”顾怀宇连忙喝道,他是又惊又怒,生怕隔墙有耳听了去落得个乱上的罪名:“皇家之事,岂容得你在此乱言!”
顾望城抿唇不语,心中也知晓自己叔父为官向来是唯诺,但求自保便好,至于旁的便是一点也不愿沾惹,两人心中准则便是不同,他也更不愿与其多说,起身作了一揖道:“侄儿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你……你这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顾怀宇气得不轻,颤着食指连连指着顾望城背影,转而又对着顾望之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夺门之乱,最忌妄议,他只忧心二人说了不该说的叫旁人捡了错去,当年阿爹便是这般……
顾望之抿了抿唇,埋着头低声喏喏道:“先帝功绩几何,自有后世评判,儿子非官非吏,不敢多言。”
“你能这样想便是好的,”顾怀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幽幽叹了口气道:“当年你祖父位列九卿,尚且因一时出言不慎贬官逐京,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我们万不可步此后尘才是。”
“儿子明白。”
顾望之瞧着自己父亲失落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赫连玦终究是先动了手,让官家失了秦启,率先打破了两党之间持续了这么些年的权力平衡。
看来,京都这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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