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地嚷道:“两分钟,就两分钟……”口中这么说,仍连战不止,直干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却见部队已出发了。
不想走的民众还有好一些,主要是念及较大的,实在不想走了。
后来,零零星星地又有人逃来,包括撤离途中受伤返回的战士和民兵,大概有三四十人,一直熬到死。该剧点是各据点中最大的,储备较多,部队撤离时也带不完,故他们能活下去。
也因该处未毁,宓妃来时,得以找到不少武器、装备、弹药和食物。
军民虽分散在各据点,但早就做好了随时转移的准备,所以及时撤离。
机器部队发现部队撤离后,果然沿路追下,没去营部所在的藏身地。
也因行动迅速,各部只在出城前后打了几仗,规模小,损失不大。
离开德里蒙城才十来天,就发生了令人无法预料的可怕状况。
机器部队大批出动,变异体大军趁机发威,直捣其指挥部,将之占领。
变异体本身就有很强的群体感应能力和协同作战能力,加上绝对的数量优势,不怕被探测,而像霸兽、乌都尔狂兽、雅尼安凶兽这些顶级兽,一脚就能踩扁一栋小楼,机器部队的科技再先进,也禁不起这种极野蛮、原始、粗暴的滥杀、狂打,只能弃城而逃。
这一逃,便一窝蜂地向部队追来。
此时,部队已出爱丽都港,因乘车而行,速度并不慢,不料陡遇大海啸,几十米高的海浪漫天价一波波地远远拍打而来,怒冲上岸,大地急抖,狂风怒号,天昏地暗,景象骇人至极,忙加速行驰,谁知刚下烛阴峰,就遭遇前去德里蒙城增援的几百万变异体。
这意外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料到,部队奋力死战,力争杀出重围。
身陷绝境,一些人埋怨起库姆来,说他瞎指挥,大家在德里蒙城过得好好的,非要想什么回火星去,话说得十分难听,四散而逃,大大影响军心。
库姆不是神仙,不可能料到种种意外,大打神仙仗,人人安然无恙。
战场瞬息万变,各种险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最考验的就是人的凝聚力,能否上下齐心,众志成城。惟其如此,才能排除千难万险,共渡难关。
然而,军民不听号令,各自逃命,兵败如山倒,被变异体任意宰割。
在德里蒙城平平安安地呆了二十多年,不少人斗志消磨,焉能不败?
砍杀声、踩踏声、撕裂声、吞噬声、狞笑声……变异体大发兽威,爪伸处,手起处,脚踢处,不是淋淋血肉,便是森森白骨,这个刚吞下,那个又跑来,前面的才嚼烂,后面的已成肉泥,大块朵颐,不亦乐乎?直把个血肉模糊的屠宰场变作香甜酥脆的美食堂。
变异体们已经好多年没吃过鲜嫩肥壮的人肉了,几乎忘了什么才是人间美味,此时边吃边嚼边回味,咂咂嘴,舔舔舌头,意犹未尽,才知祖先当年何以非要将人类生吞活剥不可。
两千多军民惨遭屠杀。
乱战中,库姆率营部直属队和二连等部奋力抵抗,全力解救军民。
坦克打坏了,装甲车打坏了,自行火炮打坏了,无人机发射车打坏了,黑鵖、尖峰打坏了……最后连威力强大的十多辆车载粒子炮也被击毁,爆炸声中腾起冲天大火,漫山遍野。
火不屈地燃烧,血悲壮地流淌。
天地在哭泣。
这突起的灭杀来得太猛烈,库姆等官兵虽奋力死战,也挡不住几百万变异体如潮水般的汹汹攻势,更没想到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后,不少人会变得如此地脆弱,不堪一击!
享乐始终是快乐主义典范。
人固有一死。
有些人死得其所,有些人死得一钱不值,有些人简直就是该死,还有些人虽然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诸如此类的死,既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就有行尸走肉,尸位素餐。
在这种种死中,唯有因享乐而死,是最彻底的、不可救药的死。
人生本就是一场历练,何来享乐?
偏有人就爱享乐,还很多。
享乐让人脑袋灌水,身上长蛆,腐朽堕落,物欲横流,变得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凶狠残暴、冷酷无情……从而一钱不值。
人类自诞生以来的几千万年间,身体就没太大变化,进化的是灵魂。
精神高扬,情操高尚,灵魂升华,才是人类不断历练的价值所在。
贪图享乐让人失去灵魂,不幸沦为地狱中徒具智力的恶魔天使。
借由一辆车载粒子炮冲入敌阵自爆,挡住追敌,库姆率残部杀进山中。
在山里逃了几天,刚躲开变异体的追杀,就陷入了机器部队的埋伏。
此时的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和不屈,说什么也无法接受苦苦坚守了二十多年,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惨败的结局。
他在这样的结局中狂怒、痛悔、伤心、悲愤不止……仰天大叫。
他天性质朴,心地善良,在金星血战几十年,攻坚克难,历经生死,何等壮怀激烈!却不解人心叵测,始终以为以善心待人,人必以善心待我,危难之际,定会戮力同心,谁知却一盘散沙,不由想起那些偷食物逃跑的民众。
接连两次栽在同一个问题上,第二次更败得如此之惨,他怎想得通?
他在暴怒和委屈中舍生大战,一直战到身边只剩露儿和十来名战士。
他看着二连长、九排长和其他班排长在血泊中先后壮烈倒下,看着数十名战士在凶猛的枪声中惨死,看着无数机器战士和武装机器人顺着山坡冲下来,仍顽强地射击,子弹打光了,便扔手雷,手雷扔光了,便扔石头,石头没了,便拿出匕首拼命,势如疯虎。
他早忘却生死,只想拼最后一口气保护他的露儿,脑袋却遭猛力一击。
他在这一击中沉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