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吃完了饭去活动室玩了,病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他独自躺着。
吊扇缓慢地旋转,路明非的目光跟着旋转,他在回想这前一次Load失败的那一幕。
他们的车被点燃了,车门锁死,诺诺想要把他从车窗里推出去,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反正失败了就重新Load。
但在车爆炸前的那一刻,他转回头,看见了诺诺那惶急、发狠却又悲伤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动,想要拥抱她一下,给她一些安慰。
对于他来说,游戏失败了大不了重来一次,可对于每个游戏里的诺诺来说,失败了就是结束了,永远,绝对。不知道是他更惨,还是那些被模拟出来的诺诺惨。
“你醒啦?睡得怎么样啊?”黑暗中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路明非惊得一哆嗦,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个小胖子,蓝色马甲、花格纹西裤,油头梳得整整齐齐,发梢末端还带风骚的小卷儿。
“你……你是新来的?”路明非好奇地看着小胖子,心说这人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没换病号服?
要是别人这么跟邵公子说话,邵公子的小弟早就冲上来揍人了,不过此刻小弟们都被邵公子留在外面了,而这个名叫路明非的病人又是诺诺的好友,那是打不得的。
邵公子摁下心中的不满,俯身凑近路明非耳边:“我是你陈师姐的朋友。”说着摸出那辆法拉利的钥匙摇晃几下,作为信物。
“你是师姐派来救我的?”路明非认出了那把钥匙,欣喜莫名。
“这么说也可以,院长跟我很熟,我会拜托他照顾照顾你。”邵公子转了转眼珠,“小路兄弟恢复得怎么样啊?”
说着打开一罐进口的比利时啤酒,给路明非灌一口,自己也喝一口,俨然是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这是邵公子的惯用招数,以酒开路,很多怀着戒心的人都会在酒精的作用下放松警惕,所以丢下屠小娇冲出办公室的时候邵公子还没忘拎了几罐好啤酒。
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他和诺诺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都是同学,升入中学后老爹非要他上男校伊顿公学,两人自然就分开了,之后偶有邮件联系,却只见过两面。
第一次是诺诺代表学院回国面试路明非,第二次就是这回。
每一次邵公子都开心坏了,邵公子有个人生理想,首先要有很多很多的漂亮女友,然后就是甩掉那些漂亮女友娶师姐——说起来他比诺诺还大一岁,诺诺逼他叫自己师姐,他叫着叫着也就顺口了。
这种心理看似有点矛盾,但是对于邵公子这种人来说是非常合理的,首先好不容易投胎一把,要有很多的女朋友享受世界的繁华,但是最终他要娶的女孩,一定是最完美的那个,完美到让他邵公子心甘情愿跪了的地步。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各路美女面前当大爷,回家给老婆当孙子。
总结来说邵公子找老婆的标准是能降得住他的,但那些围绕他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想讨好他?就算开始摆出冰山美人的态度,很快也就流露出娇嗲的一面,发微信都是“老公我想你”、“老公我爱你”、“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唯有当年在那个幼儿园里认识的野丫头,不仅把邵公子叉翻在地,而且踩上一只脚大喊说,“叫师姐!叫师姐我就饶了你!”
对邵公子来说,这才是他要跪的姑娘。
对于诺诺如今的生活,邵公子知之甚少,诺诺来找邵公子,也就是借部车用,邵公子问来问去,隐约知道诺诺有个意大利贵族男友,那是五雷轰顶,心理治疗了俩月才缓过来。
再多问诺诺就一句话不说了,邵公子急得抓心挠肝的,心说不知那意大利男友是什么样的渣男?全世界人都知道意大利男人靠不住!
邵公子有一阵子提起意大利就想打人,连意大利面都不吃了。
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师姐如今的朋友,邵公子是来搞情报的。
几口啤酒下去,路明非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已经在梦境中连续失败了92次,是该喝口酒喘口气了。
分享了几罐啤酒扯了点闲篇之后,路明非和邵公子已经能算好朋友了,邵公子给路明非看了看自己幼儿园时跟诺诺的合影,路明非信了这家伙是诺诺的好友,他讲了几件和诺诺有关的小事,邵公子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恨不得摸出手机录音。
邵公子觉得彼此之间情投意合,差不多可以说点正事了,就清了清嗓子:“师姐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意大利男人都是帮渣男!”
“现在不是男朋友了,是未婚夫。”路明非真心诚意地说,“不过老大并不渣,他对师姐很好的。”
邵公子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渣男可就更难对付了,想拆散他俩的任务就艰巨了很多。
“这个恺撒家里很有钱啊?开矿的?”邵公子又问,纯情这关上输了不要紧,邵公子还能跟那个意大利佬博身家,比有钱这件事邵公子是不惧任何人的。
“有钱这个词可不够概括老大他们家。”路明非说。
“那么有钱?”邵公子一愣。
“进校那天我跟老大打赌,老大输了,输了我一辆布加迪威龙。”
邵公子倒吸一口冷气,罕见地觉得人穷志短……
“这人有意思么?我倒想认识认识。”邵公子装作随口问问。
“老大蛮有意思的啊,什么都懂,美食美酒宫廷礼节,拉丁文希腊文,对女孩子也很温柔。”路明非说,“胸肌练得倍儿棒!帆船玩得特别好!好像滑雪还得过冬奥会的银牌!”
他是真心觉得恺撒很棒,因为跟恺撒比起来,他再怎么都是个衰仔,即使用手工定制的西服和Burberry的风衣伪装起来,也还是老样子。
邵公子可就不这么想了,路明非每说一个恺撒的优点,邵公子的心都在滴血,就差咆哮说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男人?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男人?
衰仔那是说跪就跪,反正跪习惯了,邵公子风流倜傥了那么多年,谁都不跪,就算此刻心里已经跪了下去,表面上还得挺着。
“我看不尽然吧?”邵公子强撑着说,“这些都是拿出来说的谈资,他才多大年纪,什么都会什么都玩得溜?我可不信。”
“别的我说了不算,你搜索老大的名字看看,看看那块冬奥会银牌是不是真的。”
邵公子立刻摸出手机搜索,搜完默默地收起手机,神色悲怆地喝着啤酒。
路明非一看他这个状态心里明白了,说这位少爷也是对师姐有好感啊!他心里惦记着诺诺,所以对同类人的感觉特别敏锐,心说这位少爷也很不容易,从小被师姐欺负到大……啊不,从小惦记着师姐……却一头撞在老大这座喜马拉雅山上。
邵公子却没想到这个穿着拘束衣的小子也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他眼里的假想敌只有那个恺撒·加图索。
“这么好的男人,喜欢他的女孩不少吧?将来可别欺负师姐。”邵公子恨恨地说。
眼下要是有人组织八国联军侵略意大利,邵公子绝对报名参军。
“希望不会吧,不过喜欢老大的女孩真的好多的。”路明非说。
“意大利人都他妈的不是东西!”邵公子又说,“他要是敢欺负师姐我就跟他玩命!”
路明非没来由地想伸手拍拍这个小胖子的肩,不过他做不到,他双手都被皮带捆着呢。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女孩被人欺负了你会怎么办?”邵公子问。
长久的沉默,然后路明非说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我会叫那个人死。”
这话就像是小魔鬼借助他的身体说出来的,可又那么地贴切自然,恰如一位暴君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心。
“对!叫他死得什么都不剩!”邵公子觉得路明非这句话太对胃口了,打开一罐新的啤酒,又喂了路明非一口。
邵公子说完了狠话又有点泄气,想想这些年自己未必不渣,并没有质疑那个恺撒·加图索的资格,要是师姐知道自己跟那些女演员的故事,高跟鞋早都踩到脸上来了吧。说真的诺诺踩他他倒不怕,就怕诺诺淡淡地说,你喜欢怎么玩是你的事,祝你玩得开心。
比起她讨厌你,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在乎你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