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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河口镇河口村的上空仍然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味儿。放眼望去,地面上铺满了爆竹炸裂后的外皮,像是舞女脱掉的外套。这是村民们昨夜十二点燃放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烟花爆竹后的结果。
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深入人心。
今年过年晚,尽管严寒依旧以不可违抗的姿态占领着小镇上空的气流,但是这仍然抵挡不住河口村村民们拜年串门的热情。
年初一的早上要是不去邻居们家拜年,待在自己家里面,那真的是毫无兴致可言。
河口村一条被两座山夹出的小沟里,零零散散住着也有上百户人家。大都是平房,两层楼的也有,但是为数不多。那都是河口村有头有脸的人物遗留在这里的院落。现如今主人早已经搬到更大的城市去生活,这些二层小楼要么是原来主人的年迈的父母住着,要么就是被租出去,还有的已经被卖掉,更换了房主。
陈拉旺不到五点就起来了。先是放了一阵爆竹,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又拿铁锹把院中奄奄一息的旺火扒拉扒拉,经过一个夜晚充分燃烧的煤块早已塌陷,外层被燃烧后的白灰覆盖着,像是柿子外层的那层白霜。此时一经陈拉旺的挑逗,旺火外层的白灰掉落,像是雪崩一样,重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深红的颜色向世人宣告着它火热的内心。陈拉旺又往里面扔了几块木柴,立马发出了哔哔爆爆的响声。
里屋厨房,陈拉旺的媳妇儿已经在蒸腾的热汽中开始准备早饭了。
早饭就是昨天晚上剩的饺子。每年过年的那几天,谁家都是上顿饺子下顿饺子,怎么着也得吃个好几天。拉旺媳妇儿热好了饺子和小菜,向着院子里的陈拉旺喊:
“没事儿干你捅咕那火堆作甚?一阵回来吃饭!”
陈拉旺拍了拍身上的灰,又跺了跺脚,转身把铁锹立旁边的台阶上,进了屋。
洗手的空挡,陈拉旺疑惑地问:
“哎,媳妇儿,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见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好像是从国泰家院子里过来的。”
拉旺媳妇儿凤英没好气:
“昨晚我净听见外面乒乒乓乓的放炮的声音了,耳朵都快震聋了,还能听见什么声。”
陈拉旺不屑一顾,鼻子里出气,像是高压锅泄气一样:
“你晓得个甚。”
凤英把刚端出来的饺子重重地往饭桌上一摔:
“你知道!你知道你大早上起来就点火,国泰家5岁的小子都知道离那火远一点!”
拉旺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陈醋和蒜泥混合的小碟儿里让它打了个滚儿,又夹起来塞进了嘴里,表情凝重:
“不行,一会儿我还是得去看看,早上也没听见他家放炮呢?”
凤英解下围裙坐在拉旺对面,往嘴里扒拉了一个饺子,又啃了口大蒜,白了拉旺一眼:
“人家放不放炮你也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