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傻了吧。”
傻不傻的都无所谓了,只要人在就好。只要有人,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吃过晚饭,豆花关门闭户,然后烧了一锅水,她要洗洗谷茬,还他一个干净的身子。
水盛进了木桶里,水蒸气袅袅上升,豆花忽然感觉自己身上也痒痒的,她也想洗洗,有日子没洗过澡了。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破窗户里,能看到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在眨着眼睛。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老鼠蹿动的声音。豆花先去门外四下打望,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公公窑里看了看,黑乎乎的窑洞里,传出了公公不均匀的呼吸声,间或还有不规则的鼾声,公公睡了。豆花放心地上了顶门棍,吹灭油灯,让谷茬转过身去,自己先钻进了木桶里。
豆花洗完,摸黑把谷茬按进木桶里,自己闭上眼睛,羞羞答答地给他洗澡,虽然他还是个小娃娃,但那也是一个男人。漆黑的夜里,豆花羞红的脸色,仿佛一团熊熊的烈火,能把整个小山村点燃。
洗过澡后,豆花翻出了压在箱底的新铺盖,这是她和谷茬结婚时缝制的铺盖,就没有正经盖过几次,今天拿出来,铺盖泛着一股子潮味,豆花用心铺着,却小鹿乱撞,激动和欣喜,还有羞涩,一齐冲上她的心头,能和自己的老汉同床共枕,这是她埋藏在心底的夙愿,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颇有久别胜新婚的期盼。她的小男人少不更事,但能在她的身边,也是一种幸福!
豆花这头张罗着展被铺炕,一转身,谷茬已经睡着了,她失塌塌地叹了一口气,给谷茬盖好被子,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面。
刚刚钻进被窝,就听得院子里“咚”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这是有人来听房吗?豆花趴在被窝里,屏声静气,听着外面的动静。院子里静悄悄的,从大碾子那儿传来几声猫叫声。豆花哑然失笑,不禁想起了她和谷茬结婚的当晚那可笑的一幕,谷茬睡在大碾盘上,公公和婆婆躲在门后面偷看……这样想着,豆花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面,嘿嘿笑了几声。
第二天早上,老谷子早早起来,在院子里又是喂牛,又是挑水,咳嗽吐痰擤鼻涕,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惊醒了这边窑里的豆花,昨天也许是劳累了,也许是心情放松了,睡的十分结实,是她一年来睡的最为香甜的一晚。
老谷子的动静吵醒了豆花,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谷茬,干干净净的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神色,要不是又聋又哑,长大了也是一个英俊倜傥,人见人爱的俊后生。豆花爬在枕头之上,静静地看着谷茬,忍不住要过去亲他一口。这时,院子里鸡飞狗跳起来,老谷子撵鸡打狗,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豆花发现,自昨天谷茬回来之后,公公的心情就没有好过,也许是替他的儿子心疼呢,走时光眉俊眼,聪明伶俐。回来时却是又聋又哑,反应迟钝。这种事,放谁身上,能够轻松起来呢?
豆花也起来,走到公公窑里生火做饭。老谷子也折腾完了,坐在炕沿上抽烟,他依旧阴沉着个脸,沉默不语,好像所有人都欠着他大洋。豆花偷偷瞥公公一眼,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尽量不引起他的愤怒。公公的心里她已经掌握了几分,她已经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不再惧怕他的威严,但还是少惹他为好。
豆花不再想事,专心做饭,今儿早上要不要再做点好吃的呢?就探询地看着公公。老谷子并未回应,把脸别到一边,只顾抽烟。豆花就自做主张,做了拌汤,捞了捞饭。老谷子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嘟嘟囔囔地说:“这样过日子,这个家迟早要败。”豆花没有说话,过这边窑里喊谷茬起床吃饭。
谷茬已经醒了,赤条条地爬在炕上,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冲着豆花发笑。豆花看着谷茬瘦骨嶙峋的脊背,有些心疼。她比划着,示意谷茬穿衣起床。就在谷茬翻过身来的一刹那,豆花惊慌失措地锐叫起来,“爹!爹!啊!啊!”,她一边叫着,一边往外跑,好像炕上的那个人不是谷茬,而是一只老虎,或者是一个怪物。
豆花刚跑到门口,与循声而来的公公撞了个满怀,豆花不顾一切地扑进老谷子的怀里,老谷子也自然而然地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豆花顾不得这些,回头指着炕上的谷茬,说:“他,他……”他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谷子并没有看到异样,他走到炕边,只看了一眼,明白了豆花的惊诧所在,自己身子也晃悠了几下,扶住炕沿,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眼前的这一幕太具戏剧性了,老天不带这样捉弄人的。老谷子定了定神,把被子给谷茬盖上,回过头来,看着呆若木鸡的豆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炕上的谷茬是个女娃!!!
原以为生活从此能够步入正常,可眼前的现实把豆花的梦想打击的支离破碎,她费尽心机寻找回来的汉,居然是个女娃!
豆花又伤心哭泣上了,老谷子却不一样,他居然有种放下千斤重担一般的轻松,扫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说:“吃饭。”